斯内普并不想闭嘴,他还想说托比亚也不希望有这样的妻子。可艾琳溢出眼泪的眼睛让他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
艾琳端起沉重的洗衣盆,低头快步越过斯内普。
“你该去学校了。”她鼻音很重地说。
斯内普不需要去麻瓜的小学,他沿着蜘蛛尾巷外面那条河慢慢地走,它这时候还没来得及发臭。
远处高耸的烟囱里正在喷着灰黑色的浓烟,同样灰黑色的云在阴沉的天空上坠得很低,看起来像是由浓烟凝聚而成。
那是一家煤炭工厂的烟囱,托比亚现在就在里面当操作工。
但在斯内普一岁前,托比亚有一份更加体面的工作,是在一家市立图书馆里当管理员。也就是在那儿,从霍格沃茨毕业后离开魔法界的艾琳和托比亚认识了。
他们在一块儿度过了幸福的几年,直到他们的儿子出生,并频繁地显露出魔法的迹象。
刚开始,艾琳还会以各种借口掩饰,毕竟要糊弄住一个并不负责育儿的父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但在斯内普一周岁的生日宴会上,他当着托比亚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把生日蛋糕在空中肢解得七零八碎,掉下来的蜡烛点燃了他祖父的胡子。
为此,艾琳不得不第一次在丈夫面前掏出魔杖,对所有人施展了混淆咒。她的魔杖在托比亚头顶也指了很久,但终究,她还是放了下来。
从那天之后,托比亚辞去了工作,一家三口搬离了原本住的地方,来到了这个人流复杂、无人认识他们的工业城镇科克沃斯。
斯内普对这些难堪过往的了解,来自于托比亚和艾琳日复一日的争吵。
诸如
“我们过现在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什么”
“你当初发誓说无论我是什么样的身份你都爱我”
“我说的是与家人反目、一无所有的孤女,而不是拥有一根可怕的木棍、满口谎言的女巫”
翻来倒去没有新意的话吵了十几年,斯内普以前无法理解,但他现在已经有所了悟。或许他们就是必须要靠这些话才能确定,和自己绑在一个屋檐下的人不是陌生且冰冷的幽灵,而是同床共枕的伴侣。
沉浸在思绪中,斯内普没发觉他的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拐进了另一个街区,来到了一条干净整洁的街道。
“西弗勒斯”
斯内普听到了让他浑身一震的声音。
脖子忽然变成了生锈的履带,发出战栗的异响。斯内普艰难地、一节一节地抬起头,看到了从秋千上跳下来的女孩。
像有一团火焰扑到了他面前,红发的女生声音清脆地说“西弗勒斯,你这几天怎么没来找我”
嘴唇翕动,斯内普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块潮湿的布团,没发出半个音节。
“我每天都来这儿等你。”莉莉的语气透着埋怨,又有些担心,“怎么了是你爸妈又吵架了吗”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关切地看着他。
心脏抽搐着疼痛起来,斯内普有些喘不上来气。他还是不说话,微微摇头。
莉莉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但她没再追问,只是低声说“没事的,西弗勒斯,都会过去的。”
一本正经的模样,明显是在模仿大人的语气。
可是她不懂。
莉莉,该怎么告诉现在的你,世界上一切都在流动,唯有死亡它是生者无法翻过去的一页。
斯内普眼眶一热,狼狈地别过脸去。
安静了一会,莉莉耐不住地开口“你说暑假里会有猫头鹰寄通知书给我们,我每天都在窗户边上等,佩妮一直在嘲笑我,说我脑袋发昏了才会把这些都当真。”
她撅起嘴巴,眼睛因为生气而显得更加明亮了。
要是在那时,斯内普肯定会愤怒地反驳佩妮的话,轻蔑地说“她是个麻瓜,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