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不过陛下慧眼,”秦放鹤搓搓手,卸去寒意,从怀中掏出犹带着体温的预算本子递上去,“要钱。”
天元帝接过去随手一翻,哈哈大笑,明知故问“别的衙门早都递了,怎么工部不着急”
早几日他就觉得不对劲,知道这小子是给人坑了,只揣着没说,且看他如何是好。
秦放鹤赧然,“刚接手,诸事千头万绪,是臣之过。”
这事儿一开始他是真没想到,没想到工部联合上下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下马威。
这可是明年一整年的预算啊
不过下马威归下马威,杜宇威也不可能真坐视不理,若秦放鹤始终发现不了,估摸着过两天那老头儿也就找机会提了,反正到时候挨批的还是自己
哎呀,你也有今日天元帝边看边笑,觉得这厮乖乖低头认栽的样子着实讨喜。
但后面就笑不出来了。
天元帝抬手把本子丢回去,“你自己念念,一共要多少银子”
不用看,那个数字秦放鹤烂熟于心,张口就来,“合计一百七十五万八千四百两。”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外间不知哪个翰林就嘶了声,估计是这辈子头回听见工部要这么些钱。
“你可真敢要啊”天元帝叹为观止,看过来的眼神如看败家子儿,“往年工部上下所求也不过百万上下,你倒好,新官上任,足足要翻一番了”
顿了顿,好笑又好气道“算得还怪精细,有零有整。”
秦放鹤心道,那肯定是有零有整,因为大部分零都是我胡扯往高了要的。
反正总要压价,浮出一截也有个发挥
“回陛下,其实除火器营略上浮一成,其余各处所需,并无大出入。”秦放鹤说,“不过臣想自明年开始,先从北直隶东北沿线一带往外铺一段铁路试试,需要钱。”
之前董春就曾核算过,照现在的物价,差不多是一百里要十几万两白银,再算上后续养护,也就差不多了。
北直隶就是大禄最北,大约是后世河北地界,从它再往东北用心昭然若揭。
天元帝神色不变,“细说。”
“如今蒙古余部贼心不死,辽与女真联手掠高丽,我朝拒援再二,绝非长久之计,若高丽沦陷,此二贼得以滋养,日益强大,未必不会再联手攻我,臣以为,迟早对北部用兵。”秦放鹤说。
天元帝不可能坐视高丽被灭,就算真灭,那也得死在大禄手上,不然这些年岂非为他人做嫁衣裳
既然早晚要打,水陆两方面都要考虑到。
北方辽阔,冬季漫长而寒冷,辽、女真又以小股骑兵突击见长,大禄朝若就此迎敌,便是以己之短对人之长,伤亡必然惨重。
唐朝衰落之后,北方大片优质牧场和马场被蛮夷掠夺,以至于堂堂华夏,竟找不出多少上佳的养马之所曾在整片欧亚大陆横行无忌的唐人骑兵,也成了昔日神话。
没有广阔的草场,没有优质马种和养马之所,这两样就被人从源头卡脖子,还想跟人拼骑兵
做梦去吧。
“故而臣以为,可以修铁路,以蒸汽机车连同,保障人员和物资供应,屯兵垦田,缓缓向北推进。”秦放鹤说。
北方游牧民族优势突出,缺点也同样突出,最大的一点就是人口不足、物资匮乏,不善于长久拉锯战。
但他们的人和马都比中原人更能适应寒冷,更擅长长途奔袭,一旦战事拖到冬半年,劣势就在大禄。
北部当然一直有驻兵,但无法完全自给自足,需要朝廷长期补给。可畜力运输队不确定性太高,刮风下雨、太冷太热、生病瘟疫,都可能误事。
所以每次都能打赢,但每次都不敢深入,因为补给跟不上
但铁路运输就不一样了,风雨无阻,甚至可以连人带马一起运
铁路所到之处,就是我朝疆域
天元帝听得认真,“能用了”
秦放鹤点头,“如今快慢较马匹运输队略胜一筹。”
其实原理很简单,单论“能不能用”,当初第一次做出来就能用了,难就难在后续如何持续提高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