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者,自不必多说,高远宏大,穹窿也。
而芸字去了草字头,便为“云”,高也,远也,不受管束,鹏程万里也。
董春长子携家眷在外任职,并不在京城。
董娘率先见礼,小舅舅。”
然董苍似乎并不怎么待见这个外甥女,很敷衍地叫她起来,又塞了红包。
他连董芸都不喜欢。
我才是儿子,凭什么父亲不见亲孙子,却偏偏喜欢一个外姓的小丫头片子
庄隐和汪扶风他们也跟董苍相互见礼。
后者的视线顺着落到秦放鹤身上,突然一顿,神色复杂。
他看到了那顶珍珠冠
他记得这顶发冠。
早些年他还小的时候,曾经在父亲那边见到过,很喜欢,但是父亲没有给。
可几日后,董苍就在汪扶风头上看到了。
如今又戴在了他的弟子头上。
弟子,又是弟子
秦放鹤觉察到董苍身上散发的不喜,只是略略一想,也就猜到首尾。
无非是觉得父亲把本属于他的资源分给外人,吃醋了。
这种情况在诸多师门中很常见,尤其当外来弟子明显更优秀时,类似的矛盾便会滋生。
秦放鹤下意识看了自家老师一眼,观察他神色的同时也在想,来日自己见到那位江南师兄,又会是何种情景
不过真要说起来,董苍如此喜怒外露,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既然董春摆明了喜爱某个弟子,必然更想看到师门和睦,拧成一股绳
汪扶风注意到秦放鹤的视线,只不动声色地在袖子里摆了摆指尖。
稍后,秦放鹤终于见到了董春。
他的须发已然全白,脸上有许多褐色老人斑,五官因老迈而明显下垂。
但这种下垂在董娘甜甜地唤了外祖父之后,便又幅度明显的上扬。
乍看上去,他似乎跟普通人家里那些疼爱外孙女的老人,没什么不同。
但偶尔扫过来的视线,却宛如实质,叫人不敢妄动。
董春今年六十一岁,于五年前升吏部尚书,兼大学士,入阁。
内阁共六人
,有明确地位分派的只有首辅和次辅,后者要绝对服从于前者。
而剩下的四人,则没有明确的高低之分。
但论及资历和受重用程度,董春都可算次辅之下的第一人。
如今首辅已经七十多岁,疲态尽显,仍死握大权不放。
次辅也已近七旬,比他年轻不了几岁,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表面恭和,内则虎视眈眈,眼见大变就在这几年之内。
而一旦事成,董春即便没有天大的好处,顺利的话,也会顺势升为次辅,故而威望渐重。
虽然叫了秦放鹤来,但此时董春却并没有展现出过分的热情,甚至提都没有提一句。
汪扶风暗自观察小弟子的表情,没发现一点儿急躁或是无措,就很满意。
稍后开席,秦放鹤做好了汪扶风的小尾巴,让坐就坐,让吃就吃,吃得还很香甜。
依董春的地位和处境,哪怕自己来了,也不可能像以前面对方云笙或汪扶风那样考教,因为书面文章和学识才华,早就通过一连串的科考得到验证。
而董春更重视的,是一个人为官的本事。
书读得好不算什么,十来岁的举人也不算什么,天下多得是神童。
但天生会做官的,没几个。
虽是家宴,但席面规格一点都不低,多是故意做出朴素样子的上等食材。
大禄公开宴会时流行分餐制,董春的夫人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且来的也不是外人,可随意些,便每每借口身体不适而不露面,故而董春便独自一人在上首,下方左右两列独立小桌。
右边首位是董苍,董芸母女次之;而对面则依次是庄隐、汪扶风和秦放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