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看来是真醉了,连他的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了。
“否跟我说这个,我还能缺你这几坛酒你喝就是,管够”
贺景明笑了笑,又趴回了石桌上,晃着酒杯嘟囔“够朋友。”
许是一个人在这憋了许久,有了倾诉的人,贺景明拉着周崇柯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你知道吗,我走的那天,天气还挺好的来着。”
“我本以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可为什么,短短几天,回来一切都变了。”
“你说我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我”
他根本就不在乎身份,他娶的是她这个人啊。
她若能跟他坦白,哪怕被世人嘲笑,他都不会抛弃她,他会陪着她一块赎罪,可她没有,她选了一条不归路,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
周崇柯听着,却沉默不发一言。
作为朋友,他可以陪他喝酒,也愿意听他倾诉,但褚瑶的事,他有自己的立场,做不到共情,不予置评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贺景明拎着酒壶摇摇晃晃走过来,然后一手搭在了他肩上,不知还剩几分神志,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还真是为我着想呢,我以后再也不用怕大舅哥拎我去习武了,真好啊”
周崇柯“”
人在亭中坐,忽然就感觉被扎了一下。
他侧首看向旁边这醉成烂泥已经睡去的某人,心情忽然复杂了起来。
贺景明如今是没有大舅子解脱了,可他
周崇柯垂眸看了看还在自己的袖中没送出去的那封信,再度沉默。
这算不算是天道有轮回
想起自己先前干的那些事,周崇柯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
幽幽叹气,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愁死了
翌日。
“世子爷,到了。”
车夫勒停缰绳,马车停在了一处荒郊。
前面散落的石头左一块右一块,没个平整的地方,马车不好再进去了。
贺景明提着东西从马车下来,吩咐车夫“你就在这等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车夫应声称是。
看着世子爷提着祭品独自前去的背影,车夫叹息地摇了摇头,那无名氏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她若是肯安安生生和世子爷过日子,哪里会落得这般下场
走了一段路后,贺景明在山脚下的杂草丛生处看见了一个新土包。
坟前除了杂草什么也没有,若是过几个月再来,只怕就找不到地方了。
贺景明将东西放下,动手将坟前清理出了一片空地,点了三炷香,然后将带来的那些她生前爱吃的糕点拿了出来,之后又倒了杯酒放在前面。
地上的纸钱燃烧着,却如同她的死一样,无声无息。
爹将她清出了族谱,名义上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伯府也没有为其发丧。
贺景明嘴角轻扯,似是自嘲。
“说起来,夫妻一场,我连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后面的荒山上点缀着几簇粉白。
贺景明望见,忽地低声喃喃“原来,这里的桃花还开着啊。”
思绪渐渐飘远。
“不是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么,净是骗人,这里哪有桃花”
着了一身青绿衣衫的少女小声地抱怨着。
贺景明觉着有趣,来这寺里的都是为了祈福,她倒是与众不同,却是为了桃花而来。
肆意的少年郎想了想,从寺里借了纸笔,绘了枝桃花,题字聊赠一枝春。
他拿着卷起的纸回过头去找她,她站在树下,正巧也转过了身,少女的眸子瞬间漫起了星光,然后朝他奔了过来。
那一刻,他的心跳简直快要蹦出胸腔。
可是,她却与他擦肩而过了。
“哥哥”
她奔向了他身后之人。
少年郎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当着人家兄长的面,他这画自然也就没再好意思送出去。
“你大概也不知道吧,当你后来找到我,说要嫁给我的时候,我其实很欢喜。”
落日余晖,燃烧的纸钱化作了灰烬,离开之人的背影也变得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不见。
掩映的丛林间,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过后,走出了一人。
落日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孤坟前,被人竖起了一道木碑,她蹲下,被荆棘划出血口的手轻触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