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貌并不能对科研需求发表什么意见,只能礼貌的保持沉默。而虎斑猫显然也不打算顾及他的意愿,在那截残存的秧苗扭曲着化为灰烬之后,李先生收好了那颗细微到几乎察觉不出的光粒,跳下了桌子。
“现在需要乘胜追击。”他告诉林貌“古神诞生于狂暴而不可控制的自然现象,性格上也相当难以预测。一旦那位稷神察觉到自己投放的神力出了问题,祂要么会大发雷霆,四处撒气;要么拔腿就跑,远遁千里。无论怎么样,还是尽早解决问题比较好。”
他用尾巴拍了拍地面,彬彬有礼的出声询问
“那么,林先生是否愿意走一趟呢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在此处等我回来。”
林貌张了张嘴。说实话,“捕捉古神”什么的听着实在太超乎常规了,简直有种古早电视剧中疯狂科学家的即视感;但从另一个角度想,错过这匪夷所思的大场面似乎也太可惜了如果李先生所言不虚,那他们大概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亲手捕获古神的人类组合,绝对能在神秘主义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且,谁又不想亲眼见识见识古神的真面目呢
林貌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为了做好捕获的准备,在动身出发之前,李先生稍微为大手子科普了一点古神的常识。当然,现代世界或许并没有在玄学理论上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但殷墟的考古结果为组织了前所未有的视野,珍贵之至的第一手资料寻常的术士们或许只能在道藏典籍中耗尽心血,从吉光片羽里窥探到一点所谓“六天故气”的细节;但甲骨文中的卜辞,可是当时的祭祀与古神亲密接触后的切身体验,绝无掩饰、扭曲的经验;只不过偶尔会稍微血腥了那么一点点。
正是仰仗这些甲骨卜辞,专业人员提炼出了古神的某些特性。与寻常民俗传说中聪明而正直、明察秋毫的神灵不同,古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洞察力祂的理性与思维大多是由先民的信仰所创造;而考虑到上古时期祭祀的狂热与疯癫,那这点残余理智的可靠程度,大概也就与半驯化的兽类差不多;换句话说,基本指望不上。
所以,古神们的举止往往粗鲁、莽撞,易于欺骗,并且在大部分时间都不愿意动用自己那本就所剩无几的脑子。如果没有忠诚的祭祀随行提醒,那么这些强悍的“六天故气”们其实不难对付。
显然,这位“稷神”也没有逃脱于这个规律之外祂或许强大,但未免也过于鲁莽了;如果有一位精通世情的神官在侧,大概还能提醒尊神一二无论如何,在唐军的驻地附近施展神通,暴露自身,都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林貌以钦差的手令招来了驻军的将领,命他派遣精锐看守入山的小道,清理一切闲杂人等;而后换上了一身便于登山的行头,并提前服下了行李中携带的某种镇定剂。据李先生说,这种药物能有效抑制新陈代谢的频率,让他们的身体处于某种低效运转的状态。
“我们需要做一点伪装,免得吓跑了那位squo稷神rsquo。李先生告诉他古神是很敏感的。如果对手能兵不血刃的消灭祂衍生的法力,那么祂很可能避而不战,逃之夭夭考虑神祇的脚力,那就不知要追到天涯海角了;相反,如果对手处于某种虚弱的、近似于重伤的临界状态,那祂大概又会勇气大增,果断放手一博。”
这一套理论分析得头头是道,只是言语中实在缺乏敬畏。仿佛他们只是上山捕猎某只狡猾的兔子,而不是面见尊贵而悠久的古神。林貌嘴唇蠕动,到底没有说话。
作为天生不怎么喜欢使用理智的神祇,这位强大的“稷神”并不屑于伪装自己或者压根就不懂什么伪装。他们于山下放飞了一架无人机,很快就在士兵巡逻过的山坳里发现了异样。在将近入冬的萧瑟气氛里,起伏的青黄色群山中居然绽放出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斑点。那是由千奇百怪的花卉、树叶、乃至繁茂生长的离奇菌类共同织成的地毯,像是鳞片一样闪闪发光。
当然,相较于自然所诞生的彩色花卉,这些千奇百怪的植物的颜色相当之怪异高饱和度、高对比度、完全没有渐变与过度间自然而然的色彩起伏;与其说是天然的造物,倒更像某个蹩脚的设计师胡乱使用s软件的半成品。同样的,在这片扭曲蠕动的艳俗地毯上还漂浮着一层浓厚的雾气,同样灿烂得刺眼这是大量花粉、真菌孢子以及树皮碎屑积聚成的雾霾,全方位的强力防护;只要有闯入者接触到这些危险之至活性物质,那么植物就会从他身体的任何部位生长出来,譬如肺部、鼻腔,乃至毛孔。
而那一定是至为血腥、恐怖、难以描述的禁忌画面。所以虎斑猫在无人机画面前抖了抖尾巴。
“这些尘屑可以从任何细小的缝隙中钻进来。”李先生道“所以,除非我们套着两件宇航服出发,否则无论如何都无法穿过古神布置的雾气。当然,宇航局并没有适合猫体型的设备,所以这种防护还是相当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