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徐范再次痛哭流涕,这回却是出于不敢置信的狂喜之由,叩首泣道“罪臣多谢陛下恩典罪臣到了地方,必竭尽全力造福乡里,以谢陛下的再造之恩”
至此,百官当中,自有些人暗中失望不已,但也有不少人,那方才大变的面色,这才慢慢恢复了过来须知徐范儿婿酒后惹祸的那些妄言,并非个例。今日站在殿内的一些人,此前在极度失望之下,心里或多或少,也曾想过。今日这二人若因此而遭受极刑,余下不免感同身受,便如刀子落在自己的头上。
自然了,殿内百官不管心中作何念头,此刻全部俯伏下跪,齐赞皇帝英明。
少帝又怒斥那个告密的徐家奴仆祸心可诛,罪不可赦,命鞭尸五百,斩首弃尸荒野。不但如此,其九族之人全部连罪,一律流放化外,以儆效尤。
朝会最后在大臣们的齐声颂扬声中结束。束戬才返回御书房,第一时间获悉消息的兰太后就寻了过来,屏退人道“陛下,徐范一家大逆不道,你怎如此轻易放过你以为只有他一家人有如此的想法母后告诉你,你出宫的这段时日,朝臣当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和他们一样这是陛下你立威的好机会这些人的眼里只有那个人陛下你今日不用极刑,只会让那些人更加胆大,以为陛下被他拿捏在了手上,认定陛下你惧怕他。这是你的祸患更不用说,陛下你竟如此处置那个奴仆如此下去,将来他若有了不轨之举,朝堂上下,全是他的一言之堂,谁人胆敢为陛下发声,为陛下做事”
“陛下你被他蒙蔽过深。你今日原本应当杀一儆百那些都是他的人你放过了,他们也不会感激你,只会去感激那个人你你太糊涂了”
兰太后说到最后,声音微微发抖,显是怒极。
束戬一直埋头翻阅着案前的奏折,这时抬起眼,冷冷地道“怎的,太后你是要再打朕一巴掌不成”
兰太后噎了一下。
“还有,我倒是不懂了,你给朕说清楚,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他,到底何人”
兰太后见儿子的目光咄咄逼人,迟疑了下,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放低声音“陛下你知道的,还需母后说吗如今朝堂人心向他,大臣十有七八,都是他的心腹,听他号令。陛下你再刻苦,他们也是视而不见,难道陛下你没有觉察还有,倘若不是他利用先帝和陛下对他的信赖,刻意引导,会有今日如此的局面”
“太后”
束戬陡然变色,怒喝一声,拍案而起,将手中正在看的奏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一个后宫里的妇人,何时起,对朝堂竟也了如指掌朕都不知道的事,要你替我指出”他盯着兰太后,“莫非你的背后另有高人不如叫他出来,和朕直说,岂不更好”
兰太后一惊,连声否认。
束戬微喘了几口气,待胸中方才被勾出的怒意平息了些,冷冷道“太后请回宫吧,儿子早晚自会问安。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今日起,莫再叫我在此看到你”
兰太后望着儿子那张异常冷漠的脸,一种自己再也无法把握的感觉,从心头涌了出来。
他这一趟出宫,回来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她为了讨好儿子,不但绝口不提立后之事,还将起先那个被她调走的宫女也送了回来,还给他。她以为她已经修补好了母子的感情。
直到此刻,她才仿佛惊觉,儿子的个头如日夜拔节,肩宽腿长,早已高过了自己。儿子的唇边,不知何时也冒出了些许微青的胡髭。他又现出如此的神情,这神情充满了厌恶和冷漠。他看起来,仿佛和大人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