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那短暂的惊讶过后,束慎徽很快便回过了神。他笑容满面,下意识地抬手,正想握住侄儿的臂,再拍几下,就像他小时那样,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他的认可和鼓励他的手伸了过去,快要握到少年的臂膀之时,在空中停了一停,又收了回来。
他改而退了几步,最后,朝着面前的少帝下拜,恭声说道“臣拭目以待”
刘向等人看呆了,见状,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也上前,跟着跪拜在了摄政王的身后,齐声道“微臣恭祝陛下,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束戬转头,再眺望一眼周围,将这壮阔河山尽数纳入眼底,下山而去。
回往雁门行营的路上,束戬和束慎徽骑马同行。他扭头,又往了眼西面落日余晖那尽头的方向,面露忧心,“三皇婶去了也这么久了,应当已经到了那边吧也不知她怎样了。但愿她舅父没事。万一若是有个不好,三皇婶她”
束戬见束慎徽霍然转脸看了眼自己,惊觉失言,立刻改口“三皇叔,晚上你见到大将军,记得叮嘱他一声,三皇婶回来了,立刻传个消息,我等着。”
束戬这一趟出来太久,再不尽快回去,朝廷那边,贤王恐怕也要压不住了,加上他身份使然,按照计划,束慎徽明早动身,亲自护驾,送当今的大魏皇帝踏上返回长安的路程。
是夜,中军大帐,明烛燃照,摄政王见完前来拜别的诸多将领,最后,帐内只剩下他和姜祖望。
对着姜祖望,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平易近人而又威严睿智的摄政王。他沉默了下来,丝毫没有掩饰他重重的心事。他再次以岳父称呼对方,问他这两天是否有云落城那边新送到的消息。
姜祖望的神情也变得沉重了“昨日刚收到新的消息。兕兕舅父的伤情,还是不见起色。”
束慎徽道“我先前已往长安发去了加急信报,命派遣良医火速北上。等过些天赶到这里,劳烦岳父派人送过去。”
姜祖望十分感激,起身便要拜谢。束慎徽将他压坐回去,“不过些微的绵薄之力罢了。但愿舅父吉人天相,早日平安。”
“是。兕兕和她舅父感情很深”姜祖望怔忪了片刻,叹息,“我也只能如此盼望了。”
他想着女儿此刻该当如何煎熬,恨不能以己身代替燕重才好,愁烦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殿下明早便要动身了,护送陛下回京,是头等的大事,臣这里不敢再耽搁殿下。若没有别的吩咐,臣便送殿下回去休息了。”
他说完,却见女婿恍若未闻,似正陷入某种思绪,便也沉默了下来,免得惊扰,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句问话之声“岳父,兕兕七岁之前,她过得如何”
姜祖望一怔。
束慎徽解释“我和兕兕已是夫妇,我却对她知之甚少。从前只从刘向那里听说了些她幼年投军从小在军营长大的经历。”
姜祖望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沉吟了片刻,慢慢地道,“殿下想必听闻过关于她母亲的事。当年的罪,全部在我,她却认定是她的过。分明出事的时候,她还不满周岁。殿下你知道为何吗”
姜祖望看向束慎徽。
“只因当时,她的母亲已带着她藏身在了隐蔽之处,追兵也过去了,却因尚在襁褓里的她啼哭了一声,又引回追兵。她的母亲被迫带着她跳崖。”
纵然已是时隔多年,但当姜祖望再次提及心底深处的伤,他的眼眶还是微微泛红。
他平复了下心绪,继续说道,“天见可怜,叫她终于活了下来。我在几个月后找到她,她得到了一头母狼的哺乳。这本是天大的幸事,但是却也因此,给她招来不祥之名。当年我又军务繁忙,无暇照顾,就把她托在了云落城里。我听说她开口极晚,整日沉默,很不合群。几年之后,她才六七岁,突然找到了我,说要从军,我拗不过她,只能接纳。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竟坚持了下来,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