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大批的六军士兵出动,这样的动静,再如何保守秘密,拿常规的治安巡查为借口作掩饰,也不可能全然无波。众人未免惶然,更觉恐怖。
但是今夜此刻,当看到摄政王归来露面,朝堂之上,除了他的上首位少了一个人外,其余一切与平常毫无相异,如此景象,竟令这殿堂中的许多人如被喂了一颗定心丸。原本的焦急和恐怖之感顿消
当中的一些无所忌惮之人,松气之余,甚至忖度,即便真的如猜测的那般天崩,摄政王若是顺势上位,其实对朝局,也是没有半分的影响。
此刻立在这殿宇之下的许多人早年也曾听闻,武帝在世之时,似乎也曾考虑传位于安乐王,只是那时,身为太子的明帝也是位深得人心的储君,兄友弟恭,无一错处,武帝方打消了念头。
说句大不敬的,就算这是毫无根据的传言,时至今日,比起位置上正坐着的少年,反而这样,说不定对大魏更是有利
朝臣本都疑虑不安,自发赶来求见,但此刻,对着座上之人见礼过后,当听他开口发问连夜聚集有何上言,面面相觑,竟又无一人人出列发话,最后纷纷低下了头。
束慎徽便道“尔等大臣何以聚会,本王知悉。本王亦是归途之中获悉陛下体疾一事,十分担忧,这才一路紧赶今日归京。陛下之疾,一时无法痊愈,太医言,或会染及靠近之人,方连日罢朝,如今正在养病。”
他继续说道,“尔等大臣关心陛下病情,本王明了。只是”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沉默着的一干人,未作停顿,语气却陡然转重,“怎的我又听闻,尔等今夜聚集前来,并非只是出于对陛下病体的关爱,而是另有缘故”
依然无人发声,心下却是一紧。偌大殿堂之内,除了他的话声,再无半分杂音。
“陛下纵然因病不能理政,但朝堂之上,尚有本王出京之前委托的辅政贤王与中书令。他二人守护陛下,秉持朝廷,兢兢业业,我今日看过,无一疏漏”
“这些时日,是耽搁了尔等的天下大策,还是少发了尔等的炭薪米禄视而不见,听信一些也不知是何险恶居心之人散播出来的谣言,连夜强行聚在宫外,喧扰陛下,莫非,个个是要做那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他神情之严厉,措辞之诛心,极是罕见,说完站了起来,已是声色俱厉“若是本王今夜不出,尔等大臣,是否便就仗着法不责众,要在宫外强站,扰乱朝纲”
众人被质得懊悔不说,更是心惊无比,待他话音落下,殿中已是跪倒一片,纷纷请罪,道自己绝无祸心,今夜赶来,除了关切皇帝陛下的病情,也是急着想要知道摄政王此行南巡的成果。
束慎徽起初沉面,等众人表态完毕,面色方慢慢缓和了回来,道“本王此次南巡,甚是顺利。具体如何,待随行大队归京,自会下放文书,到时尔等皆可阅知。今夜若无别事,则就散了,也不早了,明日还有朝会。”
大臣噤若寒蝉,齐声应是,再拜,退出宣政殿。出宫路上,再无人交头接耳,个个闭口,出了宫门,各走各路,各自归家。
夜色下的皇宫,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束慎徽独自在空旷的大殿里又立了良久,来到侄儿的书房。
这里是侄儿平日退朝之后批阅奏折的所在。宫人燃灯,他慢慢步入,目光落在桌椅案榻和堆叠的书册笔墨之上,眼前仿佛浮现出他刚继位的那一年,于伏案当中突然抬头向着自己抱怨政务烦心的一幕。心情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