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你说,丁太傅天天就在我耳边念叨,我耳朵里都要生疔了是,我知道何为天子威仪,我当如何去做,只是我都已经半年多没有出来过了我快要闷死,不闷死,也会累死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三皇叔你就可怜可怜我,别再教训我了”
他又叹了口气,“要是我的太子皇兄还活着,那该多好,我也就不用这么累了,似从前那样,天天逍遥快活”
他的太子皇兄几年前外出行猎,骑马出了意外,不幸身亡。后来查出竟是二皇子母族之人的算计,暗中将一种能令马匹癫狂的毒药以特制的厚蜡密封之后,混在草料里,喂入马腹。蜡层完全融化之后,药效发作,马匹发癫狂奔,将一众随卫抛在身后,太子自己无法停马,最后堕马而亡。
事情查清后,牵涉到的皇子遭到重惩,便是如此,皇位最后落到了束戬头上。
束戬虽是皇子,但因年幼,且母家兰家,从前也非显要,将来不过就是一个享受清平的闲王罢了,所以一向并不引人注意。他喜欢寻他的三皇叔祁王玩,加上天性大胆顽皮,从前常找各种机会偷溜出宫去祁王府。因是个普通皇子,明帝和自己三弟的关系也极是亲厚,虽对这个儿子的举止有所耳闻,但知他和祁王亲近,也就听之任之,没有特别约束,如此,竟养成了他不受拘束的性子,待到后来命运使然,叫他变成继位皇子后,生活骤变,课业管教之严,可想而知。
已有几年了,束戬却至今还是没有完全习惯,平日人前倒也中规中矩,看不大出来,今天趁着这机会,竟又旧态复萌。
束慎徽听侄儿如此哀叹,想到自去年他登基以来,确实也算努力,各种事情学得有模有样,丁太傅对他的学业,也算认可,几次自己问询,应称陛下聪敏,每日皆有所进益,唯一不足,便是定性不够,偶会取巧躲懒,倘能改掉这一点,那便大善。
其人清慎,乃至迂直,向来不会作迎合违心之语,如此评价,可见侄儿真的是有进步。
人如禾生,揠苗助长,弹压过度,怕也是不妥。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缓了下来,“我知道你辛苦,课业繁重,还要学着处理奏折应对国事。你不是最崇拜皇祖父吗,他在位时,天下群雄割据,诸国林立,战乱不断。那时我比你还小,不过七八岁,却至今记得,你皇祖父白天上马作战,夜间处置快马送至他战营的紧急奏折,勤奋不怠,辛劳之程度,远超你我今日能企及的地步。你将来若也想成为像皇祖父那样的一代圣君,今日这些苦,都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他说一句,少帝便点一下头,宛若小鸡啄米。等他说完,手一挥,“我记住了”说完挨了过去,靠到他身边,扭头,看了眼身后刚来的方向,压低声,“三皇叔,我刚才进来,看见温家女儿正出来,我不想被她撞见,就躲了起来,却见她低着头匆匆走路,眼睛红红,好像哭过”
束戬脸上露出暧昧之色,冲自己的皇叔挤了挤眼。
“三皇叔,她是不是”
“大司马伏诛。”束慎徽出声打断,说道。
少帝一愣,张着嘴巴,方才想说的话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之外,他圆睁双目“三皇叔你说什么大司马死了”
束慎徽颔首。
也不用他再解释什么,束戬迅速反应了过来,自己醍醐灌顶,猛地拍了下额。
“我明白了早上你忽然出去,我见他也跟了出去,后来你回,他却没回,走时也不见他人莫非就是那段时间,三皇叔你”
束慎徽再次颔首,“果然聪明。”他赞了一句。
少帝嘴巴圆张,在原地定定立了片刻,突然,一下蹦得老高,整个人竟直接在空中翻了个蜻蜓筋斗,连头上的帽儿都飞了出去,双足落地之后,哈哈放声狂笑,笑声惊得栖在附近枝木里的鸟纷纷惊慌飞散。
“我懂了,我懂了”他手舞足蹈,绕着他皇叔不停转圈,快活得像只不小心掉进了米缸的老鼠。
“父皇驾崩前指他为辅政,不过是迫于局面,稳他罢了。如今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打算动手了却没想到三皇叔你等的就是他动,否则还真动不了他老东西早该死了”
“哈哈哈哈”
少年又一阵顿足大笑,“太好了老东西死了他再也休想骑我头上了三皇叔,你还记得上月我叫人送你府里去的南方进贡来的果子吗小侍偷偷跟我说,那批果子入宫之前,竟被老东西的孙儿先给拦了,说老东西最近口淡,拣了一层好的,剩下的才送进宫反正事小,见惯不怪,三皇叔你事忙,我也就没和你讲。我呸,他算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稀罕吃,但真要论第一份,那也该孝敬三皇叔你,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