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台上,校长开始发言,抑扬顿挫地语调丝毫无法缓解其内容所带来的无聊。
一墙之隔的后方台阶观众席上,散落着各班的任课老师,窸窣动静与细微的交谈声转瞬又被音响中的演讲所覆盖。
唯有门后阴影的方寸之地凝滞着寂静。
“你看我卷子了”
少顷,贺止休在注视下后知后觉地闷出这么一句。
路炀后背倚靠在体育馆外墙,大门阴影朝后倾侧,将他整个人埋进更深的阴影中。
但即便如此,贺止休依然可以窥见,少年应该一如既往平静眼中,那抹几近半永久的事不关己,此刻罕见地化作了实质性的探究。
只听路炀淡淡道
“下午重新摆桌的时候从你桌肚掉出来,我就顺手看了眼。”
实际上,周一课上那匆匆一撇中偶然窥见的红钩已经给路炀留下了印象。
但之后贺止休没再掏出那张卷子,数学课上的讲卷更是只放了试题卷。
那张惨不忍睹的答题卷,仿佛被他塞进某个犄角旮旯里彻底遗忘般,再也不见身影。
路炀心下虽有疑窦,但他毕竟没有主动去询问别人什么东西一探究竟的习惯。
因此疑惑只在心中不轻不重地点了个卯,便没有后话。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下课,为了迎接即将开始的家长会,班主任盯梢着所有人打扫教室、调整座位间距时,课桌拉动间,那张答题卷悄无声息地从桌肚中飘了出来。
电光石火间一瞥的红钩印在压轴题之上,末尾又跟着个硕大的叉。
正确的步骤写至一半戛然而止,乍然望去活像正确答案抄到了一半但学渣考场能抄到正确答案的可能性,基本无限等同于路炀脑子惨遭雷击,一夜之间退化成年级倒数第一。
除此之外,就是考场里又来了与当初路炀无异的黑马。
但显而易见是没有的。
否则早在成绩出来那天就已经传遍整个校区毕竟当初路炀一举碾压众人,成为第一时,就是这样。
实打实的优秀是任何费劲心力想要低调也无法掩盖的。
夜风拂晓过操场,数步以外的景观丛叶片舞动。
寒意很浓,却不及路炀那只仿佛天生气血不足、无时不刻都在冻僵的手冷。
片刻的静默后,路炀难得主动开口“还是说,我不能看”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怎么说罢了,”
贺止休反手握住那只僵冷的手,一如这周里的每次牵住那般,无比熟稔地裹入掌心,指腹轻轻搓着虎口,一本正色地说
“作为一个拥有世上绝大多数aha所没有的高尚a德的aha,我的人生教条就是没有男朋友不能看的东西除了相机里也许存在的照片。”
路炀准确抓住了重点“什么照片”
贺止休动了动唇,下意识想皮一嘴。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视线扫到男朋友镜片后危险眯起的双目,思忖半秒,终于放弃,眨着眼睛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用了个将来时态。”
路炀狐疑地瞅着这人一眼,对将来时态四个字保留怀疑态度。
但沉吟寸许,到底还是没追问,而是回归话题“那你思考出了什么”
身后校长抑扬顿挫的演讲终于结束,鼓掌声再次稀拉而起,落下时话筒似乎被换了人,音响拉出一条低频声。
贺止休在这道刺耳动静中,不受控地缓了神色。
即便嘴角弧度不变,路炀依然清晰感觉到这人的情绪明显寡淡了下来,连带搓在他虎口上的指腹都停下了动作。
许久之后,贺止休似乎终于打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