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止休终于动了动。
但他既没有放温计,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任凭路炀如何拒绝,他先上手再说的主动姿态,而是维持着这个捏住体温计悬在半空的姿势,在这片微妙的僵持中,似乎极轻地吸了口气。
半晌后,他哑声开口“路炀。”
路炀静默稍许“嗯。”
“早上在寝室,我有话还没说完,”贺止休眼错不眨地凝视着身边的人,嗓音近乎喑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么”
四面寂静无声,路炀就那么倚着靠背,既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弹。
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回望贺止休的反问。
仿佛事不关己,也并不在意。
贺止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喉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难以遏制地伸出手去碰路炀胳膊,然而指尖刚刚触及,一阵脚步声陡然传来。
紧接着是虚掩的前门被人猛然推开。
“你们有看见江浔去哪了吗”
陌生的aha气息猝然扑来,贺止休当即眉峰一皱。
刚想答话,身边静默不语许久的路炀忽地主动开口,冷漠道“不知道。”
韩佟顿时拧起眉宇“那他什么时候离开教室的”
“不清楚,”路炀眸光冷淡“自己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
“你这话真搞笑,打得通我还用得着来着这儿找么”
韩佟叹了口气,不死心地在教室内扫视了圈,仿佛在确定江浔没有故意躲起来不让他找到那样,才终于转身离开。
等教室安静后,贺止休才问“你们认识”
“江浔认识的,”路炀淡淡道“一面之缘。”
贺止休没再继续问。
骤然被打断的动作与话头仿佛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重新安静之后,也失去了再次开口的机会。
路炀不追问,贺止休也没再试图开口。
没人知道这片沉默持续了多久,可能只是短短数十秒,也可能长达数十分钟。
直至手机震动划破空气,贺止休才终于推着椅子站起了身。
“我点了一些流食,没胃口也得吃点什么,体力充足才好得快,”
贺止休挂断骑手电话,下意识想伸手去摸路炀发顶。
然而手伸到一半,脑中倏然闪过先前在楼下时,对方敏锐而刻意的闪避;
刹时这段时日养出的所有下意识都被半路踩了急刹。
短暂悬空后,到底还是垂了下去。
“困也先别睡,等我五分钟,”
贺止休揣着手机拉开后门,声音听不出咸淡“我很快就回来。”
贺止休说到做到。
五分钟后,他仗着腿长,一步能走出别人两步甚至腿短人士的三步距离,绕过操场、避开巡逻的老师,以及大冷天里分不清到底是在饭后散步,还是在偷摸观察学生日常行为的弥勒佛;
他提着热气腾腾的海鲜粥与满满一袋感冒药,以及维生素营养补充剂,健步如飞地回到三班教室。
推开门,座位上却空荡干净。
长风掠过身后长廊,冰冷席卷空空如也的教室,窗帘扬起又落下,打落了桌边摇摇欲坠的笔。
贺止休在啪嗒一声轻响中,松开了门把。
路炀确实没有睡觉。
但也没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