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微冷,望向季徵时,似乎还带着几分敌意。
适才她与季扶声着实聊得太过投机,也太过开怀。待步瞻走进来时,姜泠下意识地止住了笑,只见对方轻飘飘地睨了季徵一眼,声音很淡
“季公子今日前来,是来找本相呢,还是来找本相的夫人。”
季徵“自然是来找相爷的。”
步瞻轻轻哼了一声。
二人之间的谈论,步瞻本就没怎么想着避开姜泠,可见眼下此等情形,他却小心眼儿地见不着阿泠与这个男人共处一室了。
“随我去书房来。”
季徵稽首,应了一声。
都说这宰相肚里能撑船,步瞻已经官至左相,却觉得此话着实有待考量。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书房。
房内灯盏微弱,一袭雪氅的男人大步走至书桌前。他想起,眼看着年关就要近了,今日唤季徵前来,是为了给阿泠送一幅画当作新春礼物。听完他的诉求,季徵也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只是在他临走之际,正坐在桌案边的男人忽然唤住他。
“季徵。”
青衣男子转过身,“相爷还有何事”
步瞻抿了抿唇。
虽将要入冬,可今日的阳光却格外明媚温和。日影穿过窗牖,轻柔地洒落在男子的衣肩处,季徵顿住脚步,凝望着他。
步瞻说过,季扶声有一个旁人所不能比的七窍玲珑心。
自方才一眼,他便隐约觉着,如今身前的这一位步左相,与往日相比,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他却有些说不上来了。
步瞻本就生得白皙,让人远远一看,不似那等心狠手辣的奸相,倒像是一位斯文无比的文人。光影薄薄地落在他面上,愈发衬得他面色透白。回想起上一世的遗憾,他忽然问道
“这么说或许有些冒犯,但步某还是想问,季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季徵面色微顿。
“左相此言为何意”
步瞻掀了掀眼皮,看似随意地道“但愿季公子能遵从本心。”
果不其然。
此言一出,季扶声默了一默。他凝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院中竟飘起了絮絮飞雪。
这是今年京都的第一场雪。
是大宣十二年的第一场雪。
雪粒子来得悄无声息,不过少时,已然在地上堆积了极薄的一层。步瞻顺着男人的目光放眼望去,只见季徵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却不知正投向何处。
但步瞻知道,他在想谁,他在看谁。
上辈子,那个同样命途坎坷的女子。
如若他没有记错的话
步瞻的目光也放远了。
二人就这般,不知无声对峙了多久。久到正当步瞻完全陷入先前的回忆中时,耳边忽然传来极低、极轻的一声“有。”
他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步瞻转过头,只这一瞬间,能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遽痛。
这种悲痛,他曾经也切身地体会到过。
痛彻心扉,比头疾发作时的万虫吸髓还要痛上十倍、千倍。
甚至万倍。
不,还不止。
失去挚爱的感受,他永远都不想再去体会。
他也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人想要去体尝这等滋味。
于是他瞧着季徵,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