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母亲,是他最珍爱的人之一。如若她
真有不测,对他而言是不是又一种抛弃
少年瞳眸纯澈干净。
戚卞玉迎着他的眸光望去,一颗心忽然痛了一痛。不等她开口,又听少年道“我不想让她这般,不愿意让她这般,更不愿看着,那个男人理直气壮地去接受母亲的付出,他凭什么可以让母亲这样做,凭什么凭什么能让母亲为了他付出生命。”
戚卞玉打断他“可若是先帝他并不知晓这件事呢”
步煜神色一顿。
他下意识想要反驳,不,他知道。
可转瞬间,少年眼前忽而又浮现出那日在步府房中的片段。
男人像一个精美而易碎的瓷器,破败不堪地倒在桌案旁。他浑身都是血,腥红的、令人惊惧的血,他的身子更因疼痛而微微颤栗。可即便是如此,就在自己要去喊人时对方仍旧忍痛将他拦住。月色昏昏,步煜只听到一句
不要告诉你母亲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少年坐起身。
手边又一本奏折,“啪嗒”一声,再度摔落在地。
二人这才去看早平摊在地上许久的折子。
瞧见皇帝目光落下,戚卞玉下意识便要弯腰去拾。
步煜的眸光闪了闪,抢先一步
不知为何,他总是不想让卞玉看见那些折子。
但他失误了。
他的手指并没有拿稳,只赞住了其中一本奏折,下面的那一道折子再度“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
月色清漫,折子摊开,其上臣子的字迹清晰可见。
恳请陛下选妃立后,为皇室开枝散叶,保佑大魏百年根基
瞧见那些字,步煜没来由一阵慌乱,竟还在椅子上打了个趔趄。戚卞玉微惊,却看见少年率先一把抓住了地上的奏折,做贼心虚似的将其“啪”地一声阖上。
其动作之快,戚卞玉根本来不及反应。
做完这一切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抬眼时,却见身前的少女抿了抿唇。
她的神色很平淡,眸光并未有任何波动,只担心着他方才有没有受伤,应当是没有看见那些字罢。
于无人看见的地方,戚卞玉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那样明显的字眼,她又怎会没有看见
少女抿了抿唇,佯作平静地走上前,悉心问他“适才陛下动作得急,可有伤到”
步煜耳根微红,捋顺了呼吸,摇头。
月色莹白,那一双素手纤纤,安静地端上那一碗温热的甜汤。勺子递过来时,小皇帝心中仍有不安,小心翼翼地抬眸朝身前的少女望去。只见在这一片宫灯之下,少女面颊温和莹白,她安静得就像是一幅恬淡的画,让人只看一眼,便就此安下心来。
她没看见。
幸好她没看见。
不然,步煜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她解释。
他不想纳妃,更不想立劳什子的皇后,不想去
接纳一个陌生女子罔论对方的出身如何、又有何等的才貌他只想身侧陪伴的,始终是那一个人。
那样一个温和、良善,弹得一手好琴又练得一手好剑的人。
皇帝抬起眼睫。
不知何时,卞玉的面上竟还落了淡淡的粉。他佯装作提起毛笔,余光却止不住地朝身侧那一道靓影望去。从小到大,他有什么心事都只愿意同卞玉讲,但如今,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她说起纳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