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看,步煜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那群老东西,果真都是步瞻的狗腿子,这写的都是什么,净是拍须溜马的溢美之词。
他皱皱眉,忍住想要将史书撕了的冲动。
正午已过,日头微斜。薄薄一层光影透过桌案边的窗柩,就如此倾洒在少年浅紫色的衣袍上。步煜不喜欢穿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宫中大多数时候,他都穿着那一袭颜色或深或浅的紫衫。
微风涌动,他未高束起的乌发与衣袂一同扬动着。桌案前的少年低下头,手指纤长,翻过其中一页又一页。
先帝,步瞻,步幸知。
步相。
字迹无声。
那过往的一幕幕,原本在历史的长河里褪了色的一幕幕,却在这白纸黑字之间,骤然变得鲜活起来。他垂着眼帘,凝望着书籍上字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样一个人影。
与他一样不喜欢穿龙袍,却喜欢穿雪白色的衣。男人身形高大,面上却因常年的病痛而显得有几分清瘦。
他的话很少,臣子面前,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的神色总是不咸不淡的,却能给人足够的压迫感。
他
步煜继续往下翻阅着。
忽然,少年指尖顿在一处,一时忘了移开。
大宣景和十四年,步瞻夺位称帝。
大宣景和十二年,步瞻与太傅长女姜泠大婚。
大宣景和十一年,步瞻拜左相。
大宣景和九年十一月三日,步瞻拜右相,于京中建步府。
大宣景和
大宣景和九年,十二月月十五。
这位年纪轻轻、方拜了右相的步大人,亲手执着父族齐氏的抄家诏书,将齐府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
那天夜里,宣京下了场大雪。血水与雨水交杂着,蜿蜒至步瞻脚下。
他身披雪氅,撑着一把伞。
月色凄凄,将男人的右半张脸照得极白。
“步、步大人,您当真要动手么这都是您的父族啊”
“他们之中,有您的
大哥、二哥,有您的嫡母姨娘,还有您的亲生父亲。步大人”
长夜寂寂,于这漫天大雪之中,步瞻冷漠地发令。
齐家男女老少,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步煜的手抖了一抖。
自己的生父,自己的亲生父亲步瞻,竟亲手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他本应姓齐,而并非姓步。
他本应叫,齐煜。
步煜的右手微僵。
这一本书,竟让他从正午时分看到了临近傍晚。没有他的吩咐,周围宫人也断不敢前来书房打扰他。日影不知不觉地翻了红,金粉色的霞光徐徐坠落,他瞧着那些字眼,一颗心也骤然发凉。
步瞻为何如此。
他为何要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世上,当真有这般残忍的人,竟连自己的生父都能下得去手
步煜的一颗心怦怦跳着。
一瞬之间,少年的心底里忽尔翻涌上诸多情绪。
他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感,继续往下翻阅着,他想要去探寻,这齐家人究竟是对步瞻做了什么。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三个字
私、生、子。
“你就是个卑贱的私生子”
“齐瞻,你跟你那个不要脸的母亲一样下贱,一身臭烘烘的腥臭味儿,离小爷我远点儿,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