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另一头,传来下人的窃窃私语之声。
“方才我去长明殿,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殿门口围了好多太医,都忧心忡忡的。”
“皇上回宫时面色好像就不大好,好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昨儿个晚上长明灯宫灯一整夜未曾歇息过。我听阿纯姐姐说,好像、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
“好像是皇后娘娘刺杀了皇上。”
姜泠缓缓睁开眼。
一觉醒来,天色渐明。光影透过窗牖,落于眼前素白的床帐上。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睫,浑不在意宫墙另一端的声息。窗外绿影葳蕤,一寸寸漫上窗牖这一头,姜泠只眼瞧着窗棂处的那一点绿影,还在发着冷呢寝殿的门忽然被人敲了敲。
她回过神,便看见绿芜满眼通红地走了进殿。
不知为何,殿内的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娘娘。”
对方手上端着早膳,皆是她爱吃的糕点。
也不知她有没有听闻姜泠“刺杀”皇帝一事,这小丫头放下早膳后,赶忙过来掀帘、拉起自家主子的手。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像是刚刚哭过,又强忍着不在姜泠面前落下泪来。
“娘娘,您的身子可有被伤到。奴婢听闻金善寺那边起火了,和青菊都好担心您呢。”
她只字不提步瞻受伤的事。
正说这句话时,绿芜余光瞟见一侧被烧焦的衫袍。只需要这一眼,绿芜立马认出来此乃柳恕行的贴身衣物。
她跟了自家主子多年,一颗心早就跟主子连在一块儿,自然也知晓姜泠的心思。见状,绿芜的眸光暗了暗,嘴上话语也是一默、小心翼翼地朝着床榻上的女子望去。
姜泠披散着头发,身形分外单薄。
绿芜不忍“娘娘”
女人如同被抽去了魂儿的牵线木偶,呆滞地转过头。
“他死了吗”
绿芜一愣。
紧接着,姜泠又重复了一声“他是死了吗”
谁
娘娘所问的,是何人
一面是那场大火里的柳恕行,另一面是如今还躺在长明殿的皇上。绿芜着实不知姜泠所问的是何人,犹豫之际,殿门口忽然传来青菊的一声
“娘娘,皇上来了。”
明黄色的龙辇停落在庭院里。
周围宫人见状,忙不迭起身去迎,绿芜亦从床榻边站直了身子,朝着院门摇摇一拜。不过登时,随风便传来一阵旃檀香气。与以往不同的是,香气中带有很浓的草药味道,与冷风一道扑面而来。
龙辇停落,男人病恹恹地抬眸,从辇车上走下来。
暖煦煦的日光照得他面色极白。
“奴婢恭迎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面色看上去并不好,整个人也像是刚转醒,身形万分孱弱。见了绿芜,步瞻却好脾气地低下头,哑着嗓子问了句“她呢”
绿芜跪着,应答道“回圣上,娘娘方才才转醒,如今还在寝殿内歇着。”
绿芜的话随风飘入内寝,紧接着,姜泠听见极低一声
“朕进去看看她,不必通传了。”
“是。”
那人屏退了周围宫人,抬起手,掀开玄关处的珠帘。
那是一方八十八颗玉串珠帘,其上每一颗玉珠,皆是晶莹剔透、价值连城。日影洒落,映照于其上,玉珠会随着日光散发出各色光芒,从远处望过去,只觉那玄关处流光溢彩,宛若仙境。
步瞻伸出手,抬起这一方珠帘。珠玉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虽不喜奢华,却也喜欢玄关处的这些玉珠。若换了往日,姜泠定会觉得这玉珠碰撞之声分外好听,但现在她只觉得万分嘈杂。
男人极轻、极稳重的脚步声,也分外嘈杂,惹人心烦。
她伸出手,下意识去护桌案上柳恕行的衣物。见状,步瞻的步子似乎滞了一滞,紧接着男人垂下一双浓密的黑睫。
他的睫羽纤长,如小扇一般垂耷下来,恰恰遮挡住了眸底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那眼中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