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稍稍放下心。
“转过头,再去问绿芜领一些银子。你妹妹大病初愈,捎些银子过去让她买些补身子的东西。”
对方一愣,紧接着于她脚边连连叩首“仰青叩谢娘娘娘娘真是菩萨再世,大恩大德,仰青没齿难忘”
这后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听得姜泠有几分厌烦。她懒懒的低垂下眼,看着匍匐在自己裙角边的男人。
就刚刚,在软塌之上,她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竟有些希望步瞻发现她床底下还藏了这么一个人。他会怎样呢会将她打入冷宫吗,或是会将她处死吗
姜泠摇了摇脚。
“你可知晓,跟着本宫,便是在这刀尖上走步。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奴才自然是知道。”
可如若没有皇后,那日他于灵华宫行窃被抓,早就应该被乱棍打死了。
是皇后给了他第二条命。
也是皇后将他从杂役间调到藏春宫,让他从最低等的宫人,成了皇后娘娘最亲近的内侍。
是皇后给了他无上的恩宠与荣华。
想到这里,仰青再度俯下身去。他伏于床边,两掌紧贴着地面,扬声道“娘娘大恩大德,仰青永世不忘。仰青愿为娘娘肝脑涂地,罔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是夜。
姜泠沉沉做了一个梦。
这梦境很真实,她梦见仰青伺候她的时候被步瞻捉住,对方俨然恼羞成怒,往日里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涨得通红。他咬牙切齿着,逼问她为何要与一个下人沆瀣一气。与其同时,仰青恰恰抬起一张脸,当步瞻看见这内侍的眉眼时,浑身猛地一顿。
他身子微僵,凝视仰青良久,转身朝姜泠望来。
一瞬之间,男人面色的神色十分复杂。
愠怒,惊讶
,震愕,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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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命人,将仰青的下巴抬起来。
那内侍的眉眼,太像他了。
若是单纯捂着脸、只露出眼睛,二人之间,简直相似得可怕。
一些陈旧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他将她关在藏春宫整整三年,三年来,唯一一次踏入宫门,还是带着那名叫殷绫儿的新欢。
她叫姜泠,那人叫殷绫儿。
步瞻似乎喜欢极了殷氏名字里的那个“绫”字,就连封号,也独独用了那个字。
姜泠,殷绫儿。
步瞻,仰青。
另一头,长明殿里。
步瞻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明懿三年,他终于有借口,踏入那许久未曾踏进去过的藏春宫。
殷氏说,她想要藏春宫的那棵桃花树。说这话时,少女的声音娇俏而清脆,似乎在刻意撒着娇。闻言,步瞻正执着笔的手一顿,紧接着,淡声道“好。”
殷绫儿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答应,一怔。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得这般干脆,只知道当时听见殷氏的话,自己心中竟有几分欢喜。他一直不肯低头,一直在等着那个人服软认错。终于,眼前终于有个正当的理由与借口,让他去见她一面。
当天,他刻意收拾得很精致干净。
那时正值秋日,藏春宫本应该没有什么桃花,可院子正中央的那棵桃花树却开得正好。似乎萧瑟的秋风无法摧残绿影的葳蕤,即便是在这破败的宫墙之内,入目的仍是一片生机与盎然。
而那人站在桃花树后,身形孱弱,面容微白。
见了他来,姜泠一双眼中似乎带着疑色,凝望向他,与他身侧的“新欢”。
步瞻抿了抿唇,掩住眼底的情绪,冷冰冰的发令。
也就是那一天,他亲手斩断了与她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