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珠缀,将秀女们唧唧喳喳的话语送于风中,四下飘散。
秀女们正集结于御花池畔,长明殿内仍是一片不紧不慢。夏日炎热,宫殿内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冰块,有宫人执着扇,将冷气送往桌案边。
桌案前,正坐着一名男子。
龙袍加身,乃九五之尊。
“报”
边关战事传来。
“姜小将军大破东厥,连连收复丁渠、霞关、幽城座城池。”
闻言,一侧的谈钊大喜,侧首却见主上神色平淡,似乎对这场胜利早有预感。下人将军情呈递上来,步瞻垂眸快速扫了其上字迹一眼,紧接着蘸了丹墨,批了一字。
“圣上”
又有人叩了叩殿门。
这回走进来的,是青行宫的萱儿。她见到步瞻,恭敬地一叩首,继而着急地禀报“圣上,今日太子殿下不知怎的,劝了一早上都不肯去念书,如今正在青行宫闹了脾气,还摔了不少东西”
要知晓,太子煜虽然年纪甚小,却极为聪慧懂事,尤其是在学业这一项上,从未让旁人多操心过。他今日突然闹脾气想也不想,定然是跟今日新入宫的那一批秀女有关。
太子煜与圣上关系并不融洽。
明明是父子,二人却鲜少见面,见面时也俨然没有父子之间的亲昵。步瞻性子清冷,步煜甚至比他的性子还要冷上几分。太子煜知书达理,知礼守节,待所有人都很和善,唯独待他那位囚禁了他母后的“父亲”。
小时候,他每每哭着要母亲,左右宫人支支吾吾地说,他的母后已经过世了。
直到一日,他无意间撞见几名下人的谈论。
他们说,是他最敬重的父皇,亲手掐着他母后的脖子,把她关在了藏春宫。
闻言,太子煜先是不相信,自己一贯敬爱的父皇,怎么会赶出这等冷酷无情之事直到他亲眼看见父皇下令处死那几名多嘴的宫人。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惨白着一张小脸,问那名身着龙袍的男人“父皇儿臣、儿臣的母后,如今身在何处”
小孩子牙齿还未张全,说话奶声奶气的,身子也刚到他的大腿处,小身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站不太稳。
步瞻垂下眼。
“她死了。”
不可能
小皇子身形又是一晃。
他明明看见,明明看见藏春宫住了人,明明听见那些下人说他的母后就关在那里。他的母后怎么可能死了呢
步煜还欲询问,却见身前的男人目光一冷。
“送太子回青行宫。”
他着急了,挥舞着一双小手,央求道“父皇,儿臣不要回青行宫,儿臣想见母后儿臣求您了,让儿子见一见母亲,就见她一面”
照顾他的乳母经常说,太子殿下都不让人操心的,自记事起他就从未哭过。无论是背不出来书、被太傅批评,或是被同龄的小孩子开玩笑捉弄
他从来都没有哭过。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哭得这般伤心。
可无论他再怎么哭,再怎么央求,始终换不得父皇的一次回头。那一袭明黄色的衣影就站在窗边,他冷漠,决绝,不容人反抗,只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从那以后,小太子也不允许青行宫的任何一个人提起他的母后。
他与步瞻之间,也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小太子头一次发了脾气,将平日里视若珍宝的花瓶砸得稀碎。只因今日早晨,他路过御花池,看见一排排衣着艳丽的年轻女郎。旁边有下人逗弄他“太子殿下要有新母后咯”
太子煜一下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