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底下,压着一封书信,和一包迷药。
女郎手指素白干净,轻拂过那一封家书。见状,身侧的绿芜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步瞻起兵那日,她的家书未传出去,而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收到了阿衍亲笔写的信。
信上说,他的武艺得到了步瞻的“赏识”,被派去驻守边疆。
下个月初,阿衍便要离开京都。
在临行之前,他仍放心不下以身饲虎的姜泠,想尽办法要带她走。
姜衍问季徵要了迷药,藏在家书之间,暗传给姜泠。
她拇指与食指并着,轻轻捻起那包只用一丁点剂量,便能使人昏迷不醒的迷药。
步瞻啊步瞻,你以为我为何要将婚宴设在步府你当真以为我是走不出那一方小小宅院的痴心女郎么
她垂下眼睫,细微的光影落在少女眼中,轻轻晃动。
不知不觉,便来到步瞻登基那日。
万里无云,天地之间一片清朗。无数人跪拜,齐声唤着“参拜圣上”
姜泠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听着自远处传来的杳杳钟声肃穆的钟声宣告着一个朝代的落幕。
还有属于步瞻的朝代的开始。
姜泠已下决心,他的时代不会有她。
她曾经畏惧过步瞻,害怕过步瞻。
也曾在漫天飘扬的红绸里对他心动,在火树银花的一片璀璨里对他心软。
听着钟声,姜泠闭上眼。
怀中的煜儿睡得安稳,丝毫没有被喧天的跪拜声吵醒。姜泠很清楚,皇宫之内警戒森严,这也许是她逃离步瞻的最后的机会。
她坐在喜房里,看着面前的喜酒,毫不犹豫地将藏在指甲中的粉末撒进去。
为了让步瞻睡得更沉些,她用了不少的药量。所幸这粉末无色无味,旁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做完这一切,她又将煜儿哄睡着,而后坐在床榻边,盖着大红色的盖头,安静等待那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一阵喧闹声。
她深吸一口气,下一刻,有人推开婚房的门。
那人似乎喝得有些醉了,脚步略微带了些轻浮。一看见这满室的红,他的步子又是一顿。他不喜欢红色,甚至可以说十分厌恶红色,这般艳丽的、汹涌着的鲜红,令他感到一阵头痛。
姜泠敛目垂容,十指熨帖地置于双膝上,如同第一次在喜房内等待步瞻一般,看上去乖顺规矩。
大红色的双袖,只露出那一双雪白的手。
一红一白,分外惹眼。
她又听见脚步声,嗅见旃檀香。
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男人腰间佩着玉坠,每走一步,便是叮啷一阵轻响。自迈过喜房门槛,他走了八步,停在她身侧。
姜泠抿了抿唇。
面前忽尔一道极轻的风。
她的盖头被人摘去,入目的是满室的喜色,还有那摇曳着的烛影。
步瞻站在床榻边,面上微醺,垂下眼与她对视。
一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
姜泠清清楚楚地看见
玉面郎君的原本烦躁不堪的眉眼里,终于浮上几分干净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