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到极致的气氛中,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黑发向导的眼瞳中倒映出贺楼僵滞的神情,哨兵松开了握刀的手,那双曾经能轻松斩杀顶级污染物与畸变种的手此刻却在不受控制地轻微发颤。
“为什么咳,咳”陆远枫质问的话语都化作虚弱的气音,他唇边呛出大口的血迹,身躯脱力地向后倾倒,“咳”
贺楼接住黑发向导滑落的身体。
他摸索着想找出那卷绷带为对方止血,可掌心触碰到的却是大片温热湿濡的液体。
那卷无意中被弄掉到地上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湿哒哒得像一块海绵布。
眼前的人仍在不断地流血,殷红的血迹滴落在洁白的瓷砖上,显得触目惊心。
这把刀插得是这么的深,而向导的身体又是那么的脆弱。
他根本无法帮对方止住出血处。
贺楼能感受到眼前的生命在一点点消散,对方那双笑起来像猫一样的蓝眼睛的焦距在逐渐涣散,就好像从指缝中漏下不断的沙粒一般。
他伸出手也接不住。
滚烫温热的液体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贺楼手上,大块大块的血色好似泼墨画一般晕染开,浑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现实与虚拟的边界。
哨兵已分不清哪些是眼睛所看到的景象,哪些又是精神图景所产生的幻觉。
眼前的画面变成了好几重重影,他的视野再次被那片熟悉的血色天空所占据,耳边是山崩海啸般的嗡鸣,地面开始震动,滚烫的岩浆从像海浪般从高处涌来。
“轰”
灼热的岩浆带着足以将人融化的高温将贺楼重重包裹。
一片血色的视野中,他看到第七军团的合影变成了黑白的遗照,一道刺目的血痕在上面涂抹而过,遮挡住了其他人的脸。
他看到昏暗的实验室中,贺正青抽搐着倒在地上,那双瞪大的眼瞳死不瞑目地看着自己,从口鼻中流出的大片鲜血在地上洇开,流向自己脚边,他痛苦地捂着喉咙,支离破碎地吐出几个音节,“你、你这个怪物”
不断涌现的鲜血汇聚成一条河流。
他看到陆远枫苍白的面容从血河中浮现
无数道尖锐刺耳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时刻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你身上流淌着罪人肮脏的血液,救赎不会降临到罪人头上。”
“第七军团的一百三十七条人命就没有一个交代吗”
“恶魔他是恶魔”
“净化是神圣的恩赐”
“他匹配不到向导就是神惩”
贺楼痛苦地低下头,将脑袋搁在黑发向导的肩膀上,长长的白发从他肩头垂落,遮盖住怀中人的面容。
刺耳的、指责的声音无处不在,哨兵精神图景汹涌澎湃的岩浆愈积愈深,几乎就要满溢出来
然后,
“嗡”
随着一声刺耳的嗡鸣,接客厅的景象似黑雾一般散去,廊道中的所有瓷器碎裂成了无数片,如雪花般坠落。
在贺楼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怀里那具冰冷的尸体化作了一道黏稠的浓墨,淅淅沥沥的黑色墨迹像是被吸收了一般附着在哨兵的皮肤之上。
这些细密的黑线如同疯狂生长的荆棘藤蔓般从脖颈一路蔓延到眼睛,漆黑的黏液好似一滴墨水在贺楼的眼瞳中晕开,不断扩散着,最终将哨兵的整个眼瞳填满。
白色长发从他鬓边滑落,哨兵扬起唇角,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唇角的弧度逐渐扩散,露出了蛇一般的尖锐毒牙。
细碎的齑粉从天花板上坠落。
整栋府邸都开始随之震荡起来。
“哨兵真是可怜的生物啊”
天花板上浓稠的黏液凝聚,生出了一只猩红眼睛,它的语调像是在哀叹,又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明明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有时候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精神力越高承受的负担也越大,你们活得这么压抑、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就让我来替你们解脱。”
下一秒,白发哨兵从地上站起来,他周身旋开一片黑色的雾气,漆黑如墨的眼瞳中毫无情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