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暖炉就要七十
六两纹银。
秦王府还有一府人要养,又不能喝西北风。
大理寺卿已经不吃肉、不吃菜、每天只喝小米粥,拼命攒了。
孤魂兄
廉洁奉公的大理寺卿,咬牙攒了一辈子钱,没来得及给纠缠一生的宿敌买个漂亮的小暖炉。
说心酸的确心酸,说叫人哭笑不得也是真哭笑不得。
秦照尘自己都觉得好笑,摸了摸那个暖炉,低声向他的小仙鹤保证“来生不做官了。”
不做官了。
去做个账房、做个师爷,做个给人写墓碑的。
他听说写墓志铭很赚钱,赚润笔费,也能攒够钱给他的小仙鹤买个漂亮暖炉。
他怔忡站着,时鹤春给他买的那一袭冬衣早已穿得半旧,胜在针脚细密、布料厚实,仍能御寒。
秦照尘引着萍水相逢的孤魂兄,去摊子上,要了两碗热腾腾的腊八粥,又买了块饴糖掰碎了,一小块一小块放进去。
时鹤春不爱吃饭,非得喝粥的话,就一定要这么吃。
那天来砸王府门的时大人,其实还病得自己起不来。
病得手都抬不起来的人,用厚实大氅裹得严严实实,拿轿子抬着,还要靠着软枕才不倒下去。
秦照尘看得心焦,看时鹤春实在闷得要上房了,也只得赶了府上破马车,带时施主出去逛街“想去什么地方”
时鹤春只是想拽他出门玩,也没想过要去什么地方“你看着走去哪儿不一样。”
秦照尘皱眉“怎么会一样”
时鹤春自己坐不稳,没骨头地靠在大理寺卿身上,掀开眼皮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又闭上。
秦照尘整个人都不敢轻易动,小心抱着他,沉默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家里又不安生了”
时鹤春笑了笑“我病成这样,母亲怎么受得了。”
秦照尘的手在袖子里攥得颤了颤,不自觉地抱紧时鹤春,像是想要把人抢出来。
从哪抢出来,他也不清楚,或许是时府,或许是命数。
时鹤春身上酸疼难熬,被他这么紧紧抱着,反倒舒服了点,慢慢呼出口气“去京郊吧去透透气,今天不逛街了。”
反正逛街也逛不动,秦大人什么都买不起。
还不如等回头采买的时候,时府一样买两份,一份直接送到秦王府上,更省时间。
时鹤春说要拉着秦王殿下买寒衣,也不过是个借口。
只不过是越发肆意妄为的奸佞,已不敢再像两年前那样,二话不说闯进秦王府,扯着小世子出门逛街玩了。
买寒衣置冬货算是办正事,日理万机的大理寺卿无暇去,回绝了也没什么的,改日再约就是。
若是兴冲冲上门找人,再被当面拱手谢客、关门落锁再这么来上几次,以时鹤春如今的病势,大理寺卿就真得去时府吊唁上坟了。
时鹤春咳嗽了两声,把喉咙里的血气慢慢咽下去,不吓唬没见过人吐血的秦大人。
时鹤春闭着眼嘟囔“你还说,等我考中了,就来京郊放风筝还愿,谢菩萨庇佑。”
两年过去,这愿也没还。
时鹤春自己放了个风筝,没放好,掉到山崖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