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有预感,无法说清来由,但随着火车远行,这种预感越发清晰“小陌,我在下站下车好吗”
冒牌货原本也无所谓在什么地方下车,正要答应,背后蓦地窜起刺骨冰冷。
这种冰冷扎进他的喉咙。
“你”他扶着温絮白,绕到这人面前,“还是我们”
“我。”温絮白说,“你还要继续走,走远一些,等事情过去,再回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替我去瑞士,马特洪峰。”温絮白取出一张照片,交到他手里。
这是张从未展现于人前的照片,照片里的温絮白十一岁,跨年龄段参加少年攀岩锦标赛,拿到三金一银。
照片极富动感,抓拍于登顶之前。
少年温絮白单手钉住最高支点,在无人触及的高度稳住身体,甩松被汗水沁湿的额发,回身向下望。
自由得像只展翅高飞的鹤。
那晚之后,温絮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他现在靠着车厢壁,看窗外闪过的景色和灿烂的金色阳光,声音变得有些轻“我很想去看看。”
冒牌货扶着他的手臂,隐去心惊肉跳的悸颤“为什么不自己去”
温絮白也回答不出,他只是有这样隐约的感觉他被绑在了什么地方。
走得越远,离自由越近,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他被无数细密的丝线勒着,不准他挣脱,不准他出走,这些线看不见摸不着,勒进他的血肉和心脏。
这些细线指控他、审讯他、剖离和分割他,日夜不休,夺去他身体里的力气。
二十二岁的温絮白,尚且并不能完全弄清楚,它们从何而来。
“为什么你不自己跟我去”在他眼前的人影分明吓坏了,还要尽力压制颤抖,怕把他攥伤,“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我带你走你是不是怕走不动”拉住
他的那只手在发抖,尽力将他向反方向引,“走不动没关系,我一路都能背着你”
温絮白的膝上多了重量。
陪他逃亡的人抱住他的膝盖,不肯松手放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种剧烈的悸颤下,有涌出来的滚热湿意,同样烫进血肉。
于是温絮白彻底改变主意“好。”
“好。”温絮白说,“小陌,有劳你背我。”
冒牌货抬头盯着他,因为脸色实在太差,看起来仿佛极凶狠,起伏不定的胸口却将心绪暴露无遗“当然。”
他沉默了片刻,又低声说“但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感觉不太好”
温絮白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摇头。
这一刻那种鲜明的神色又出现,生动鲜活的温絮白,活动手臂舒展肩膀,连笑也轻松。
“还好。”温絮白慢慢抻了个懒腰,思索良久,得出结论,“感觉很好。”
他改变了主意,另一种选择更冒险、代价更大,但感觉更好。
他自愿这么做。
温絮白说“感觉很好,我不算太重。”
火车停在下一站。
冒牌货把温絮白背下站台,拎着行李,去找下一趟火车的月台。
温絮白的身体无法乘坐飞机,他们要先坐火车去满洲里,然后转道莫斯科。
在莫斯科,就能找到直达欧洲各大城市的火车。他准备选择一辆最舒适、风景最好的,带温絮白去瑞士。
前往满洲里的火车上,温絮白的身体几乎是可见的在衰弱。
火车第一次停靠,温絮白还能被冒牌货扶着坐起来,看一看外面的景色。
第二次,温絮白已经不太清醒,要睁开眼睛辨认很久,才能冲冒牌货露出很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