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可能。”系统买了答案,分给庄忱看,“还有其他成分。”
除了这种无地自容的恼羞成怒,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里面还有些其他的成分。
很隐蔽,藏在潜意识深处,连当事人自己也未必发现。
还有一种可能,那一刻的裴陌,其实是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没顶。
他终于隐约意识到,这是温絮白在履行少时的最后一项约定,这并非追忆、也不算念旧。
这是温絮白在按照和他说好的,有序地、一丝不苟地填补过去遗漏的细节,为离开做准备。
温絮白是这样脾气的人,说再见之前,他一定会把没做的事先做完。
离开温家之前,温絮白也做过一样的事。他完成了和兄长、弟弟的所有约定,同样一丝不苟,哪怕那些约定发生的时间要追溯到幼儿园。
那个温絮白,跟人说话都不会高声、好像永远不会生气的温絮白,在临走前替弟弟揍了父亲,替兄长拆了那间满是噩梦的训诫室。
这些毫无意义的约定,其实早被温煦钧和温煦泽兄弟两个忘干净他们被养成和每个温家人一致的脾性,冷漠理性、唯利是图,野心永远比私情高贵。
温絮白并不介意,他履约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极少有人知道,温絮白其实有极轻微的秩序强迫每做一件事,都必须要持续到把最后一部分彻底做完,才能定义为结束。
十二岁的温絮白做完这些,然后交还名字,离开温家,在家族陵园前行礼,不再叫温煦钧大哥。
从那以后,温絮白和他们无关。
看到那方印章时,裴陌所陡然陷入的,或许是这种恐惧。
温絮白填补了最后一点细节,即将正式退出这场闹剧,和他彻底无关。
“他害怕温絮白和他无关”系统翻到这里,表达困惑,“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吗”
庄忱也不能理解。
他现在很有钱,抬手又充了两百经验点,飘在工作室天花板上,和系统挤着一起看答案解析“下面说什么”
系统立刻翻过一页,逐字照着念“说用以掩盖恐惧的方法有很多。”
用以掩盖恐惧的方法有很多,比如逃避,比如推卸罪责,比如反而故意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比如暴怒。
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暴怒。
这种暴怒极为真实,因为实在太过真实,甚至连本人也深信不疑。
少年时的温絮白,博学诚挚、温厚端方,和他在一起待久了,很难不生出“喜欢”这种情绪。
裴陌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对一个虚伪卑劣的骗子、和裴家合谋的帮凶,生出这种离谱的念头。
于是他拼命暴怒,拼命逃避,蓄意将事态一次又一次推入深渊,他将这一切尽数归罪于温絮白。
是温絮白的蓄意欺瞒,让一切落到这个境地。
十余年来,裴陌深信不疑这件事,于是暴怒升级为憎恶和无底线的伤害裴陌恨温絮白,恨得人尽皆知。
这份色厉内荏的憎恶下,是摇摇欲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一碰即垮的多米诺骨牌阵,是伪装成大厦的无数稻草。
是在无月无光的深夜,原来只要一方印章,就能把裴陌逼疯。
第二天起来,裴陌的脸色难看得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