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合幺头脑一阵发懵,他哆哆嗦嗦又往回走,里屋的惨叫声已经转变为喘着粗气的哼哼声,他一步轻一步重地进了屋,就见磊子松开了捂住肩膀的手,正往那里看,肩膀上赫然缺了一大块肉,只留下了个不断渗血的血窟窿。
夜半三更,一个瘦弱的身影奔跑在黑暗无人的街道上。
他喘气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两条细瘦的腿,不时互相绊到,整个人就狠狠摔倒在地,膝盖和胳膊、下巴都摔破了,但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立刻爬起来,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摔了多少跤,跑得腿软使不上劲了,就走一会,有力气了就再接着跑。
他身上衣袍已经破破烂烂,到处沾的血迹,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膝盖、胳膊肘和胸口处都沾了很多泥巴,脸上溅上去的血珠子已经凝结,嘴唇上的血迹粘稠暗红发黑,还沾着些令人作呕的碎肉渣子。
他的双眼晶亮,脸上一滴泪也没有,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只是一味地跑,好像他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奔跑一样。
他穿过了整个柳西村,又穿过了村子外面绵延的山路,经过了一片坟地,还听见两侧山上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声。
终于,他看到了月光里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
进到村子里,他找到了熟悉的几年未进的申家院门。
直到这时,申玟才觉出疲累到难以忍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门外地上。
歇了几口气,等眼前的眩晕感渐渐恢复,他才举起手握拳敲起了院门,一边敲,他一边用撕裂般的嗓音嘶哑地喊“爹,娘,小玟回来了,给我开开门。”
院子里门窗内都漆黑,毫无反应。
申玟又敲又叫“爹,娘,小玟想见你们一面,求你们开门”
这时,院内的屋子里终于有了反应,有微弱的光从窗纸透了出来,然后一声门响,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问道“这大半夜的,谁啊”
申玟趴在门板上,急急道“爹,是我,小玟,我想见见您和娘。”
院内沉默了一阵,那老人才开口道“小玟,你回去吧,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回去好好听婆婆和夫君的话,不要再来闹了,消消停停的过日子去吧”说着,他的脚步声就往回走了。
申玟连忙跪坐起身,继续敲门,道“爹,您就让我见娘一面,我见完就走,我什么都不要,也绝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他顿了一下,才又说了一句,“我就是想我娘了。”
院子内,老人停住脚步深深叹了口气,说“小玟,别怪爹娘心狠,我们也是没办法。”
说着,他就不再顾门外亲儿的呼喊,咬着牙进了屋,哐一声关上了门。
进屋后,他先擎着蜡烛去另一边屋子门口,看了看,见门缝里床上的人呼吸均匀,不见醒来的意思,他才安下心来。
这才去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老太太坐在炕沿,满脸是泪,外面的敲门和呼喊声还没停,她冲刚进来的老人道“老头子,你就让小玟进来待会儿不行吗,他在老王家说不定过的什么日子,实在撑不下去才回来找我们。”
那老头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糊涂啊,那王合幺是什么人你清楚,前几年他就好几次闹上门跟我们讨要当年的聘礼,每次都是闹够了才走,这次让小玟进了门,以后他受不住了就三不五时的回来,那王合幺说不得又要来闹,那聘礼早就给小堂买了药吃了进去,咱们家里还哪来的钱还他”
“要怪就怪小玟他自己命不好,这么大年纪也没能给老王家添个一儿半女,怪不得旁人”老头怕吵醒隔壁久病卧床的儿子,压低声音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