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打从入了秋,大抵八月初起,长平城内就涌入了一批又一批生面孔,或单枪匹马,或前呼后拥,或神秘至极,不以真面示人,或嚣张跋扈,整日招摇过市,当真千姿百态,各有各的不寻常,而长平百姓对此却习以为常。
只因举世闻名的问心宗坐落于九江郡长平城外的淮山深处。问心宗自立以来,每相隔三年便会招收一次外门弟子,取有资质且心怀壮志的少年近千名,待一年之后,又会从这一千名外门弟子中选拔出数人进内门修行。
今年的八月十七正是问心宗招收外门弟子的日子。
一清早,天色未明,问心宗的山门外便已然是一副摩肩接踵、水泄不通的景象。
“问心宗本就是仙盟之首,又在短短三十年间接连出了两位极其年轻的元婴修士,更不得了,怪不得这些人都争着抢着投身到问心宗门下。”
“岂止,你瞧那边围了一众家仆的马车,是金樽钟家的马车,好端端的修仙世家,竟将小辈送来做问心宗的外门弟子。”
“金樽钟家的那,那这若是连第一轮的试炼都没过”
“当真丢死人了。”
金樽钟家乃是京州的修仙世家,世代长在皇城根下,可谓权势滔天,富贵无极,但凡有几分见识的,都能认出这家的八尾狐图腾,一时间钟家的马车附近议论纷纷。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议论。
宽敞的马车内,一面容娇艳的少女正恶狠狠的咬牙切齿,似忍无可忍了,扭头对一旁的少年道“二哥,你可听到那帮人如何说我钟家”
被唤作二哥的少年淡定一笑“小妹,何必气恼,那些货色也配令你动怒”
少女深吸了口气,仍旧是恶狠狠地说“我钟知意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种屈辱,祖父也真是的,非要我们来此,怨不得旁人鄙夷,这不是自认了不如问心宗吗。”不等少年附和,她紧接着又道“问心宗算得了什么那新任宗主不就是仗着有春蓬剑吗,我若得春蓬剑,必然比她更早突破元婴,至于那魔女,早杀了。”
“小妹。”少年敛起笑意正色道“当心隔墙有耳,这毕竟是在问心宗的地界上。”
钟知意撇撇嘴“所以我才不想来,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祖父当真不疼我们。”
“祖父若不疼你,怎么会在临行前特意将流云伞赠予你防身,你这话传到祖父耳朵里,该多叫他寒心。”
“好好好,我说什么都是错,那我不说话总可以吧。”钟知意阴阳怪气的同时,朝少年翻了个白眼。
少年好脾气的叹息一声,偏过头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询问守在外面的家仆“还要等多久”
“回二少爷的话,约摸着还有半个时辰,不过听闻每届招收的第一轮试炼总会有一刻钟左右的偏差,二少爷六小姐何不早些下车等候。”
钟知意大声道“我才不要下去同那些人挤钟知聿要下你下别拉着我”
钟知聿无奈,正欲相劝,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鸣叫。钟家众人齐齐向上看去,只见成百上千的鸟兽张着翅膀从深山中涌来。
“是鬼车鸟”
“快试炼开始了”
鬼车鸟又名九头鸟。相传此鸟曾经有十个头,被狗吃掉一个,还剩九个,因此鬼车鸟十颈环簇,有一个颈子是没有头且滴着血的。此刻这般张翅而来,便犹如阴云密布,顷刻间遮住了天光,下起了血雨。
钟知意从马车里钻出来,正遇上这片血雨,急忙展开手中的流云伞,见血雨被挡住,不由地勾唇一笑“切,小伎俩。”
一旁的家仆道“六小姐该入山门了”
钟知意呵道“急什么钟家百年仙家,我得祖父亲传,难道还争不过那些凡夫俗子”
钟知聿亦举着一把伞,却是平平无奇的油纸伞,这会伞面上已然布满血滴“小妹,还是莫要疏忽了,不然钟家的脸面怕是要丢尽,我们回去向祖父交代”
“回去”钟知意站在马车外,斜睨了他一眼,很是傲慢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要回去。”
说完,几只鬼车鸟忽然疾飞而下,那将近九尺长的翅膀本就厚重庞大,又是从高空俯冲至地面,瞬间就将近百人撞的人仰马翻,倒的倒,逃的逃,踩伤者数不胜数。
这便是问心宗的第一轮试炼,一刻钟之内闯进山门者方算通过。
钟知意托着流云伞,轻轻向外一转,伞面当即飞出十几支利箭,深深刺入那几只鬼车鸟的内体,鬼车鸟吃痛,齐齐发出如同刀车的鸣叫。这些鬼车鸟是问心宗所饲养,有凶煞之气,却并不凶悍,因此没有再向钟家这边冲来,而是展翅飞走了。
钟知意见状愈发自得,只是引起了目睹她击退鬼车鸟的一众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