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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看着玹婴,也说不上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我从前以为是宗门妄断,害玹婴小小年纪被囚禁在镇魔塔中,故而对宗门颇有微词,对玹婴也很是歉疚,便总想着对玹婴好一些,更好一些,从别的地方多多弥补。
可如今玹婴却说那是她故意为之,她不仅利用了我,还利用了整个仙盟。
以及,无数修士赶赴岭南,自以为是瞒天过海,只盼着宗主出关,时机一到,便可将玹婴斩尽杀绝,殊不知玹婴亦有备而来,设下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伤心之余,或许我还有几分悲哀的遗憾。
玹婴在玄冥教当真没读过书,我最初与她相识时,她甚至字都认不全,提笔书写更一窍不懂。是我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会她写字,也是我陪她读书,一字一句解释其中含义,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成长有多么惊人,我一度认为像“日新月异”“瞬息千里”这类的字眼是专门发明出来给她用的。
面对这样的玹婴,我实难不感到骄傲和欣慰。
我想终有一日,玹婴会真正名扬九州,会让天下人为之惊叹,到那时,谁都不会再记得玹婴曾是魔族圣女,只会知道问心宗出了一位惊世绝艳的天才少年。
我想无需多久,那一日便会到来了,我的玹婴会走到绚烂阳光下,受万众瞩目与万千宠爱。
似乎离那一日就只差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看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将一众仙门世家轻易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玹婴,这让我如何能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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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青,你说我和你师姐,谁的胜算更大一些怎么不说话是不想同我说话吗还是你心里想着如何替你师姐杀了我哈哈,可惜呀。”
玹婴像是满心欢快,却不知该向谁分享她的喜悦与得意了。
而我此刻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论心智,论修为,论对这幻境的掌控,我皆不是玹婴的对手,我的生死自然就在玹婴的一念之间。
或许玹婴打定主意要我死,才会毫不避讳的对我坦露她的谋划。
也好,横竖元神归位,我亦未必能活,与其此后余生做个行尸走肉,倒不如死的干脆利索。
思及此处,我一步步走向玹婴。
玹婴斜眼睨着我,嘴角笑意骤然收敛,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
她虽得意,但并未得意忘形,还算清楚我并非软弱无能的废物,若下定必死决心,自损一千仍可以换来杀敌八百,而这八百,足够师姐大获全胜。
我承认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这样想过。
可玹婴
我在离玹婴三步之遥处站定,抬起手来,只见一道红光顺着心口流淌至手臂,最后似一滴血般凝于指尖。
玹婴愣怔一瞬,忽然睁大双目,皂白分明的眼底顷刻间爬满密密麻麻的血丝,她忽然就失了方才的气定神闲,略有些慌乱的将双掌横于胸前,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于虚空中结印。
似乎还说了什么。
可我已然听不清楚。
幻境中我的元神正逐渐变得透明,逐渐变得稀薄,仿佛寒川朦胧如雾的雪片,即将随着一阵风悄无声息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