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比如徐一涛帮江序把许愿瓶埋回去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林绻的许愿纸是“敢不敢成为一个更勇敢的人”,于是她鼓励林绻去学了摄影,争取进入北大的视觉艺术系,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不一般。
但更多的还是他们有意无意地透露出的关于陆濯的消息。
他很厉害,又考了全市第一,参加国家队的数学竞赛,拿了金牌,清北都递来保送的橄榄枝,陆濯却都拒绝,因为他想要高考状元的奖学金。
他又变回了从前那样,每天早出晚归,每天都很忙碌,不爱和人讲话,也不再参与班里的任何活动,他孤零零一人地独来独往,像是比从前还要冷,只是如果有人问他问题,他也不会再拒绝。
他还卖了摩托,开始每天老老实实地坐公交上下学,他的衣服又变回了纯黑和纯白,那件带有涂鸦的校服他再也没穿过,只是手上的戒指也从来没摘。
江自林则告诉他,陆老爷子的病情在积极治疗下得到了控制,他有时候也会看着这样的陆濯叹口气,说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那一年夏天,林绻给他发来的毕业照里,陆濯瘦了很多,眉眼也因此显得更加冷峻,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表情这么凶,以后还怎么找别的男朋友。
毕竟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第二个江爱国那么好骗又好哄。
江序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手机屏幕上陆濯的脸。
旁边一起做义工的青年,看见这一幕,用蹩脚的中文问他“这是谁”
江序说“他啊,他是我的故乡。”
那个他日日夜夜在思念里频频回望,却再也不忍心归去的故乡。
而那一年的夏天,他的故乡里出了一个几近传奇的高考状元。
据说他的父亲是一个欠了一身债务的杀人犯,他的母亲早已抛弃他远去,他的爷爷还重病躺在医院。
可是就是那样的他拿到了那一年高考断层式的成绩,带着二十万的奖学金和十万的助学金进入了北京最高的学府。
整个棚户区的人都为他张灯结彩,敲锣打鼓。
花哥在语音里喝得酩酊大醉地说“江序,我们都没说错吧,陆濯就是我们棚户区里要飞出去的金凤凰他以后一定一定一定会过得很好他会追上你的,他说过的,他一定会追上你的”
花哥说完这句话,就醉得摔了手机。
电话那头乒里乓啷的摔了个一塌糊涂,还有人赶着上来敬酒,整个耳机里喧嚣吵闹得不像样子。
江序正准备把电话挂掉,那头就传来了低低的一声“江序。”
江序。
就只有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别的话语,却在喧嚣吵闹的人群
里隔着一万两千公里的电波传到了江序耳里。
仿若冬日里一道平静的惊雷,轰地将封闭已久的山谷猛然劈开,然后凛冽的风雪就那样无休止地刮了进来,扯得他空荡荡的胸腔闷出了经年已久的疼。
江序握着手机的指节泛出了惨淡的白。
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好像一个被困在密闭空间里太久没同别人说过话的人,喉头被黏稠地封了起来,费劲千方百计也怎么都开不了那个口。
他也觉得自己总应该说些什么,哪怕只是叫一声“陆濯”也好。
可是他又不敢。
他怕自己一开口,所有的想念和痛苦都会被撕开一道泄洪的口,从此滔滔不绝,不止不息。
于是他们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隔着那道无线电波,静静地站着。
直到对面传来一声苍老慈祥的“小濯”。
江序才猛然回神,擦了一把眼角,飞快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