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坐在一侧的锦椅上,赞叹地打量着车厢。
妇人一会儿想啧,一个侯爵府公子的马车竟已这般堂皇,那皇帝王公们的得多气派啊。
过会儿又想仅一辆出门乘坐的马车都如此怡情雅调,真要见着了谢三公子本人,该是个何等翩翩公子、人中龙凤。
沈嬷笑眯起,看着姑娘脸上不经意的娇憨,说道“谢家果然是钟鸣鼎食,宽宏大气,你看连个管差事的小哥都如此好说话。想来老夫人一定是个尊贵仁慈的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给我们把盘缠和船夫都安排上。但鸽姐儿你适才却是叫我意外,竟忽然不怕生了,一席话说得可周到,听得我都惊讶。”
魏妆闻言悄然发笑
谢府罗老夫人可不全是为了仁慈,罗老夫人这一生专横独断,句句口口不离门第挂在嘴边。奈何谢老太傅临终前,特地谆谆叮嘱了谢敬彦务必迎娶魏家女,除非是对方姑娘拒绝不愿意。
罗老夫人无奈,遂便动用了心机,从最一开始的打交道起,就想法儿地打压魏妆,想着从门第之殊上让她寒碜,自己退缩。
譬如寄盘缠、安排船只等,用以奚落魏家的没落。但魏家其实差这点儿钱么,父亲虽是个从六品的屯监,可也是为供军费粮饷的州府屯监,吃穿不愁的。
就等明日到达谢府,便有罗老夫人一番精彩表演了。
魏妆从前年少单纯,一心充满对谢公子的崇慕,不曾看清这些细微。可十多年相处下来,关于罗老夫人的那些弯弯道道,她早便了然在心了。
魏妆定睛看向沈嬷,她这个奶娘什么都好,仔细照拂,工整麻利。偏就是有一点,贪便宜,见钱眼开,看见了钱看见利,便发昏迷糊走不动道。
魏妆晓得,沈嬷是从前穷怕了。年少时哥嫂见她生得平凡,想把她卖到低等的窑子里,正好被魏妆的生母庄氏救下。所以多年来,沈嬷一则对魏妆非常仔细,生怕哪里做得疏漏,对不住庄氏的托付;二则又极为贪财爱钱,悄摸暗昧的钻营,看见了好处总想捞一点儿在口袋里。
是以,总是容易被某些人利用。
前世因为这一点,给魏妆私下添了不少麻烦。
譬如,当沈嬷察觉谢府大概并无娶亲诚意,生怕魏妆荣华无缘,沈嬷便在外面大放厥词,制造饴淳公主看上了谢三公子、势必非选谢三公子为驸马不可的态势。把个耳根子时软时硬的罗老夫人吓得,匆忙就安排谢敬彦娶了魏妆。
而怯事畏缩的魏妆还蒙在鼓里,只以为是水到渠成的婚姻,新婚时期在谢敬彦跟前释放天然,缠腻娇吟,并不知羞
又比如后来,谢敬彦官职从礼部升至吏部,多少人巴结无门,便有将目标瞄向沈嬷的。毕竟是谢三夫人的奶娘。沈嬷便背着魏妆在外,从茶叶、陶瓷、盐道上很是捞了一拨小利。
那事儿后来闹大被揭穿,原来梁王也有参与。大头是梁王,沈嬷得的那些利连颗芝麻子都算不上,却连累魏妆与梁王有染。
谢敬彦更是袭着朝服跪在太极殿外一天一夜,皇帝最终责罚他半年俸禄,思过三月,未令休妻。谢敬彦亦冷冽无语,回府入院后搡门,从此与魏妆分了房。
诸多种种,都是魏妆的怯懦被动而不曾察觉。
不怪谢三公子次次事发后的脸色如饮过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