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有些失神,过了片刻,他才继续说“有一次他们又在吵架时,我就在客厅里,但我在窗帘后面,他们没注意到我。”
虽然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行,在房间内也能听到吵架声音,但当着江阳的面吵,到底还是不太一样的,发现江阳也在后,姑父和姑姑都停了下来,姑父回到房间,“砰”一下用力甩上了房门。
江娟则站在客厅中,她像是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对着站在墙角,神情瑟缩得像是一只害怕被赶出家门的小狗一样的江阳说“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供你到十八岁。”
但她同时也说“只到十八岁,你记住,十八岁前,我负责你的一切食宿和学费,我不是你姑姑,我也不要你任何报答,十八岁之后,我们就再没有关系。”
这不是她唯一一次说这句话,她之后又陆续说过几次,语气一如既往的决然和冷漠,所以江阳一直都知道,姑姑并不是他的亲人,那里也并不是他的家。
即便暂时住在那里,他也有种徘徊不去的生疏和不安感,他努力地不给姑姑添麻烦,虽然刚上学时落后了别人一学期的内容,但他后面也有努力补上,想以后学习好了,拿到奖学金,给姑姑减轻负担。
“其实我小学和初中的成绩还挺好的,我中考的时候考上了东海一中,就是我们那里最好的高中。”像是怕陆时鸣不信,江阳又举例补充说,“一中的达本率几乎是百分百的,只要上了一中,高考基
本最低也是个二本。”
“嗯,然后”
陆时鸣说。
然后他们都知道,江阳既没有考上二本,也没有去上东海一中。
“去东海一中上的话学费贵嘛,一年连住宿费要五六千块呢”江阳说,“但是我去三中的话那边可以免学费,而且第一年还会一次性发给我三万块的奖学金,那个时候姑姑家里正好也出了点问题,缺钱周转,所以”
所以江阳最终去了东海三中,一中和二中都是重点高中,差距不大,但优秀生源全被搜刮走后,三中就相当不济了,每年的达本率很低,而且就算考上了也大多只是个二本,三中的上限相当于一中的下限,无论是教学质量还是学习氛围,两者都无法相提并论。
虽然已经免了学费,但江阳到三中上学,也在努力勤工俭学,在他十六周岁可以合法打工的时候,他就开始在学校周边的店里做些兼职赚钱,赚到的钱自己留一部分生活,多的就打给家里,江娟一开始没要,但那时候家里也确实比较困难,欠着外债,在姑父的屡次劝说,和还债日期逼近下,她还是收下了。
那个外债其实也不是因为之前的问题,那回已经用江阳的三万块奖学金周转过去了,这个外债是新欠的,为了给周宇上学。
周宇成绩差一点,够不上一中,正常来说,应该去三中,但要是能交一笔十万块的择校费的话,就可以去一中当旁听生。
为了凑这笔钱,姑姑和姑父借了贷款,用他们的工资,和江阳打工赚的钱一起还,还了两年,也差不多还清了。
而这时候,江阳也年满十八岁高中毕业了,高考结束那天他收拾东西从学校的宿舍离开,没有回姑姑家,他在街上游荡,寻找能够包吃住的工作,最终找到了那家番茄便利店。
入职那天,他给姑姑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找到了工作,还包吃住,让对方不用担心。
江娟很冷漠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然后一直到今天,半年过去了,她再没有联系过江阳,也不过问对方是否安好健康,就像她说的那样,十八岁以后,与江阳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