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理由十分宏大以至于过于抽象而难以证实,缺乏具体的实践支撑,让人只能用这样的话不断不断说服自己,而某一日当这样的理由无法说服自己时,就会迷茫。
“我在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而更为糟糕的,在迷茫自己的决断时,过往那些已经为此放弃的东西、牺牲的东西,那些血腥的沉没成本就会涌上心头。
“如果我不继续坚持下去,那我的过往、牺牲、隐忍,不都是笑话了么。”
可是等到大义无法在现实中继续坚持,又不肯放弃这样的大义时,或许就不得不扭曲为更为极端的东西以让无法在现实中立足的抽象正义得以存活。
只是好在现在的少年还没有做出太多的牺牲,也没有面临什么死别,他的隐忍和自我牺牲都还没有那么痛苦,这样微小的沉没成本让他还能够去思考要不要抛弃这条路,选择别的方向。
因此少年现在还能平静又茫然地向艾尔海森发问。
咒术界的高层曾一直告诉他的是,他们所作所为皆为大义。而窗的监察,咒术师的不断出动,结界的不断加固也似乎证实着他被教导的观念,咒术界即为大义,大义即为正义。
但是佛像破了一角。
咒术界的腐败就像佛像金箔之下露出的腐坏木料,洁白无暇的表面一旦滴上了一滴墨,便会让这位敏感纯粹的少年去思考更极端的事会不会整片洁白都是肮脏的。
会不会整个咒术界都是错误的
这个结论过于让人难以接受,因此夏油杰在空提出推翻咒术界时下意识选择了维护咒术界因为好像一旦选择空提出的那条道路,他就要彻底推翻过去的所有观念,要亲手砸碎面前的佛像,再不相信。
艾尔海森保持着极度的耐心慢慢听着少年讲述自己的迷茫与困惑,少年讲述时总是会不自觉带上许多自己的思考,让那些文字变得模糊而粘腻,沉在混沌模糊的思绪中。艾尔海森偶尔忍不住按下自己的耳机,偶尔又皱皱眉,但是在少年目光望来时他都会挥挥手,然后微微抿起唇线示意不用在意他。
等到少年终于讲完他的困惑,艾尔海森叹了口气,又拧了下眉。
在少年极富主观性的讲述中辨别出他的核心问题并不会让艾尔海森觉得麻烦,只是
“总觉得如果是提纳里在这儿会
更好”
艾尔海森有从提纳里那儿听说过他和柯莱的故事,
但是很明显地、他并不是提纳里那样耐心温柔又愿意将自己大量时间和精力用于慢慢将后辈引导于正道上的人。
不过,
虽然艾尔海森为引导别人这种可能性感觉到了一点麻烦,他还是很快在脑海里想好了合适的解决办法。
“腐朽陈旧的上层建筑在诸多社会中都会有存在,但是像你们这样典型的上层组织还能存在如此之久而不被时代覆灭,的确有很特殊的地方。但是永恒并非不灭,从来如此也并非应该如此。
不过一味否认一个体制也是忽略了它存在的时代背景和特殊环境的一种谬误。我想如果你学过辩证法会更好应对你目前的思想困境这是你们的教育体制的问题,教育上极不均衡,以至于三观尙未稳固,无法应对现实造成的冲击。”
艾尔海森讲话总会因为其过于犀利又锋锐的言语让人被刺痛,但是好在夏油杰是一个能够忍受五条悟快一年的人,又对艾尔海森很有些敬佩,于是听到这些也只是叹了口气,在他打算开口询问自己其他的困惑时,又听到青年仍然用着那种冷静的语调开口。这让夏油杰愣了一下,之后又因为青年平静的话彻底怔住。
“我希望你明白,你仍然是一个未成年人,一个在社会结构中需要被保护、需要有成长余地的个体。因此你不必将过多的、本不应该让你承担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一个社会组织如果要让组织中未成长完全的未成年人去承担责任和他们所谓的大义,这是他们的过错,而非你的过失。”
“同样,如果你仍然坚信自己应该承担这样的责任,而在某一天却迎来了某种失败时或许这个失败是血腥而难以让人接受的,希望你能认知到,这并非是你的过错。一个自顾自跑去撑起房梁的人,不会因为房塌了需要承担任何指责。”
“就算环境所迫,让你这样的未成年个体成为唯一能撑起将倾大厦的高个子。你们需要接受的也只有英雄所需的赞美,而非大义捆绑的负罪。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你的同伴。”
黑发少年一下愣住,生理性地全身僵住,他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还是什么,夏油杰感觉全身冰凉,与之相反,胸腔处却好像温暖得过分,这样内外两重天的生理感知让他糟糕地感知到了眼眶的酸意。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五条悟那样的眼镜,不过又开始庆幸
“还好他不再是这个世界的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