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谢迟一直都在他身边。
心脏又被鲜血淋漓地割了一刀。
他看着眼前狠狠关上的大门,那一声重重的撞击,像是砸进了他“嗡嗡”作响的脑中。
没有人比他更懂失去至亲的感觉。
那种痛苦并不好受。
但他的父母,和他的关系其说是亲人,反而更像是隔世的仇人。离世时他虽然不好受,可尚且还能忍耐。
而谢迟
他见过沈音和谢扬有多宠谢迟。
正因为见过、看过,甚至羡慕过。他才会更加清楚的明白,对于这种程度的宠溺,会在对方离世时化为多么可怕的刀,成千上万倍地报复到谢迟身上。
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对谢迟遭受的这些痛苦绝望,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不仅没给过他半分安慰,甚至还觉得谢迟学坏了,不懂事。
陆行朝几乎快要已经无法思考。
疯狂涌现而上的愧疚几乎将他逼疯,逼到接近崩溃。他勉强抓着扶手,挪着脚步,缓慢地一步步下了楼。
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
他毫无意外地踉跄了一下,接近踩空般摔跪到了地上,膝盖跪地,掌心被铁栏擦破一片皮肉,泛开火辣辣的痛。
比上次摔得更狠。
可他反而越发得没有丝毫感觉。
他怔怔看了一眼掌心的伤口。
上一次的刚长上的新肉,再一次被狠狠地擦破,尘土混入了血,显得狰狞。可痛感却被心底那泛开得仿佛一刀又一刀的割伤压得没了知觉,只余下像是被钻刀抵着指尖撬开的、密密麻麻的锐痛。
他不是一个适合给别人未来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
可如果有一天谢迟想要和他分开,他希望结局是好聚好散。
他曾经确实这么希望过。
可没想到,伤谢迟伤得最深的是他,到最后死死抓着不肯放手的也仍旧是他。
“陆老师”
等在楼梯口外的陈峡听到声音,连忙匆匆忙忙地走进看了一眼,见到他的样子,顿时忍不住惊叫起来。
陆行朝的这幅样子比上次还要更加凄惨。
上次见到时,他尚且还能支撑着靠在门楣,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人却还有几分坚持下去的毅力。然而这一次,他却像是丢了魂魄似的,惨白又狼狈地坐在地上,手肘撑着膝,脊背深弓,大衣上沾满尘土,满手血腥,他却丝毫未觉。
陈峡几步走近。
陆行朝窒息着,整个人像是恍惚的游魂。
“老师,您没事吧是胃又疼了吗需要药吗要是您没事儿了,我先扶老师您回去,咱们先回去吃个药再回来”
陈峡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
只是声音中却忍不住带了一丝恐慌。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陆行朝。
毕竟对方年少成名,履历虽短,但成绩却几乎可以说是圈内骄阳一般的辉煌。
大部分人只能看到他的成功。
他们会佩服对方在这个年纪拥有的一切,并会下意识想象他是如何的强大。而眼前这个如同失去了灵魂一样狼狈又失意的男人,与那个想象出来的形象并不相符。
他太狼狈了。
这身压抑到绝望的气息让陈峡害怕。
陆行朝抖了抖眼睫。
视线从模糊逐渐转换到清晰,他看到陈峡带着害怕的模样,动了动嘴唇。过了许久,才像是快哑掉了似的,低低发出了一句“你不用那么着急,我的胃没事。”
照常的抽痛而已。
每次他进医院后都会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这种痛楚早就已经麻木,他无所谓。
他只是心痛。
痛恨自己的愚蠢,自己的冷漠,还有自己的毫无所觉。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蒋柏洲说得对,他就是个王八蛋。
杀千刀的王八蛋。
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