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安笑靥盈盈,倒是等着他什么时候会抬头看自己。
半晌,胤衰奴张口“不敢欺骗女公子,昨夜未敢尽信自己有幸得遇贵人,心存提防,今朝对女公子多有无礼。回过羊肠巷方知,女公子为我出人出力,待衰奴恩重。衰奴人微,但知恩不报,不是耶娘教我的道理。”
谢澜安看着他忽闪忽闪的两对睫羽,不得不承认,不知他的经历时,与得知他的经历后再来看待他,是两样心情。
谢澜安瞟过他的手背。
这双柔软无瑕的手,也曾被山间的荆棘划伤么
一念前尘,可供想起的事却太多,她的语气忽然有些谈“恩,因心而已。因心起,就会因心灭,此物最不值钱,我也不信。以后不必再提。”
胤衰奴顿了下,抬起乌黑的瞳仁看她,“嗯。”
谢澜安眉尾轻儇,方才还说得千钧重,这便应了
当作幻象记了百年,支撑她度过无数幽冥岁月的仙姿人物,本人的反差却如此大相径庭,她有些不适应啊。
是不是太乖了点。
她心情莫名有点好。
可是胤衰奴又看她一眼,突然一言不发地往跨院走去。玄白正在那选人呢,乍瞅见一道白影儿飘进来,走到一只石礅前。
“唉你”
从后面跟来的谢澜安迈进月洞门,挑了挑眉,抬手拦住玄白。
胤衰奴弯下身,两手握住石礅的抓手,“我听府中人说提起这个就可以留在内院不算奴籍”
他一面使力一面说话,满院子儿郎都停下动作,瞧新鲜地看着一张俊俏小白脸眨眼间涨得血红,那两根麻杆一样的小细胳膊,真就一点点把那死沉的石坨子拽离了地面。
一寸,两寸,五寸过关。他娘的,居然有人出狠力时脸都不狰狞,还桃红脸儿黛柳眉,更显味道了
“咳,行了。”等到一合格,阮伏鲸单手拎过胤衰奴手里的石礅子,撂在地上。
胤衰奴轻喘细细,眼尾含着水红的赩光,立即回头找谢澜安。
静静看完全程的谢澜安,这才明白过来,方才自己不让他念恩,他是不是就以为她不肯留他了
“想留下。”她收了扇,望着男子在衣袖下隐隐发抖的手臂,入鬓的长眉透着漫淡,“想凭本事留下,做我的私卫。那是你保护我呢,还是我保护你呢”
胤衰奴抿住唇,没有说话。
“之前我已说过,你我以朋友论交,你想在府里客居多久便住多久,原来小郎君是没信啊。”
一句戏言,如何敢信。
胤衰奴眼底的水色闪了闪,柳暗花明只在一瞬,“女公子的话,我都听,都信的。”
玄白开了眼界,这马屁拍得太过,他主子可从来不吃阿谀奉承这一套哟。
他上前去检查他的骨头,“没练过就敢上手,等着明天醒来抬不起来吧。”
他的手还没碰上,胤衰奴向后一躲。
玄白顿时不乐意了。
却听胤衰奴轻道“晦气的。”
谢澜安眉心轻抬,忽然记起早上他没接过的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