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盆盆含苞待放的孔雀昙花,被司花女使小心地摆放在筵席两列,执酒捧盅的婢子也开始络绎不绝地布菜。
庾洛神看向谢澜安,言笑晏晏“寿星娘子还有何要的说吗”
所有人的视线这才转回,交汇在谢澜安身上。
安城郡主一双秀手交握,暗中替她使劲儿快快拿出你的文采,压过这个讨厌的炫富鬼
只听谢澜安笑道“诸位吃好喝好。”言简意赅。
“阿兄你瞧见没有,刚刚庾二的脸都变成茄色了”
三间打通的宽敞花厅,一张张朱漆红木食案排列开去,两人一席。谢澜安位居左首,与折兰音同用一案,其次入席的是谢策与谢登、其次阮伏鲸与文良玉、其次郗符与郗歆;
庾洛神独坐右首,其次为安城郡主,其次是庾何两家的女娘们那些府公伯爵在东厅另开席面,与中厅隔着一道屏风。
谢丰年酒饮了三盏,还是忘不了那句“吃好喝好”的神来之笔,忍笑忍得辛苦。
谢策却无心谈笑。
头顶烟花簇簇,声色靡丽,庭中美姬扇舞,目眩神迷。他忽然深吐一口气起身,“我去醒醒酒。管好你的嘴。”
邻席的折兰音留意到夫君离席,眉心微颦,对谢澜安低声说“这扇翿舞乃王廷之舞,庾洛神用在今日,僭越了。话说回来,如今处处是这样礼崩乐坏,没有讲究,独你哥哥为人介直”
“介直才好。”谢澜安挑了片鲜笋送进口中,“眼里容不得沙的人,才有望剔出沙子。”
说是如此说,她自己却对庭中的歌舞欣赏得有滋有味。
杯中有酒便饮,盘中有炙便食,有人前来向她贺酒,她也不忸怩地回敬一杯。整个人松闲浸肌骨,酒气染眉弓,好像真的只是带着张嘴来吃饭的。
提箸拈杯的仪态却极雅气。
次厅中,楚清鸢透过屏风的间隙,深黑的眼神描摹着、仰望着她刻在骨子里的那份睥睨傲物。
她仿佛有三分醉了,被琪花光影簇拥着,目光渡染上一层迷离。她在这玩乐场应对自如,仪态万方,潇洒是真潇洒,笑也笑,可楚清鸢总觉得,这名高贵的女子像晃在水心的月,没有七情六欲能入她的心,没有谁能真正留住她的目光。
可非得是这样的冷情若霜,才值得昏君点起烽火只为搏倾城一笑,才让飞蛾痴迷于扑向吞噬它的烈火,才对自视甚高的楚清鸢,形成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酒过三巡,嘉宾们已经可以随性活动,自由攀谈。
有人打赌昙花何时能开。
有人醉酒大赞舞姬绝色。
楚清鸢摸出袖中的文集起身。
“这便是绝色了”庾洛神听见那些醉语,觉得说这话的人眼皮子浅,抚掌拍了两拍。
“来人,给诸君再斟美酒。你们瞧瞧,他算不算绝色”
话音落下几许,一道身影走上筵席之末,脚步迟慢,着白麻衣。
谢澜安随意望去,眼前却被一道暗影遮住了光。
跪坐在主子侧后方的玄白正贪酒喝,应激上前一步。楚清鸢已经得体地后退一步,矮腰向谢澜安呈上一卷文册。
谢澜安脸上无喜怒,不认识似的瞅他一眼。
“小子楚清鸢,曾在春日宴得娘子垂询,今献拙作,请娘子斧正,愿拜在娘子门庭为娘子驱遣。”
谢澜安眼底暗澜轻涌,险些笑了,这话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