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在近前停驻,视线轻轻落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如果这一幕是一部三俗电影,导演一定要在这镜头上挖空心思灯光就位,群演定格,背景在霓虹闪烁下渐渐模糊。特写镜头给到两张脸,两双眼,一眼万年,演员眼神交汇的瞬间里如同念诵史诗。还要声情并茂,还要播放情感战歌,好使观众声泪俱下。
可惜饶谁看来这都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见面。两人面上皆波澜不惊,和见街上陌路人无甚分别。
的士司机以为他搭车,抱歉讲了句,“唔好意思,一刻钟后尖沙咀交班,过唔去港岛。”
于是甚至连一句寒暄也没有,男人就已移开视线,同司机闲聊起来。
子夜答“冇事,我接人,唔搭车。”
司机随他话语又看向陈纵。
俊男靓女站一处便是风景,过路人也早已将二人频频打量。
这风景另有微妙之处。儒雅青年和机车少女两人风格如此迥异,颇有反差,却又某种程度十分相像。
不是说外貌,外貌并无相似之处。
也不是着装,着装风格更是全然不同。
是一种极为雷同的剔透气质,由斯文的谈吐言语间不经意流露。
司机也很好奇,自然而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佢喺陈生细妹”她是陈先生的妹妹
子夜被问得愣了一下。
“表妹戴小姐”司机旋即看向陈纵,揣测她身份是定居海外的知名女性文学畅销书作家陈沪君小女儿,年纪也对得上难怪不讲白话顿时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陈纵不答,看向子夜。
听见他答“唔喺。”不是
对方又问,“女朋友”
仍是那句“唔喺。”不是
司机不敢再多八卦,笑着打哈哈,“我睇走眼,唔好意思。”
气氛对陈纵来说有些尴尬。她垂眼听闲谈,没有多话,也没想着将自己从这“不知道是陈生何人”的尴尬身份里摘出去。
沉默时分,陈纵才接了话头,“刚才他也问我你是什么人。我说”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子夜也很好奇。“你怎么讲”
陈纵按了手机播放键
“佢喺中文绑教书,上堂时课室塞到爆。”
熟悉而机械的谷歌翻译腔在最大音量下放送。
像看了什么无厘头电影,司机骤然大笑起来,“冇错。陈生好靓,真人靓过相,教得功课,写得好书。”
“多谢。”子夜自然道谢,递去车资,又问,“和朋友吃哪家”
陈纵意识到后头那句国语是对她讲的,望一眼街边漆黑店面“约好在翠华见,谁知歇业了。
早歇业八百年了。
“黑麦嗦仔”应是“係咪傻仔”,意为是不是傻子
陈纵听见他讲了句广东话,没听懂,偏了偏脑袋。
司机跟着笑了起来。
子夜没解释。又问,“换家餐厅”
过口岸换手机卡,联系不便,餐厅也只得在这附近找。
司机倒是好奇,“依家好多人礼拜日坐车去深市食饮玩乐嗰边好食又唔贵。”现在都周末坐车去深市,那边好吃又不贵。
“有几间唔错。”子夜仔细想了想,“或者,银龙,陶源”
“附近冇乜好茶餐厅。”附近没什么好茶餐厅
也是,这片多印度馆子。
司机绞尽脑汁,灵机一动,“也许hosisterfaiy价钱合理,任食打边炉不过500蚊,可以去试下。”
陈纵立刻说,“你带我过去”
子夜说好。
过了上一趟地铁到站的人流高峰,这会儿街上人已少了些。子夜走很快,向来也没有等人的习惯。陈纵也没急着跟上,落下一程,视线长久落在子夜身上。
子夜觉察到她的目光,没多言,渐渐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方才讲了句,“这两年好很多,但仍旧不如内地便利。”
陈纵没应。
子夜静静等了一阵,久没等到她出声,主动问,“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