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朝的太阳走过中天,渐渐地往西偏去。
这是秋日里最舒服的时候。气候正好,田里早无大事,再过几日就能秋收。只需检查几遍,便可安享下午的日光。
神烈山下的村子里,一行人正坐在田坎上望着天上那巨大的四方黑块说话。
“你们说,那天上的物件儿,是不是真是神仙放的”
“那还有假都一个日夜了,你看它也没把咱们怎么着呀。”
那东西昨日冒出来的时候,他们是真怕。满村子的人能躲的全躲回了屋子,还有些在田里的来不及回去,都吓得尿了裤子。
可后来发现,好像除了那么段景象之外,也没什么事了。夜里有镇抚司的老爷们过来,村子的里正全叔大着胆子套了近乎,确定了那好像就是个神仙物件。
虽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神仙吧,但应当是不害人的。
所以今日才会有这么多人聚在那大树下,大着胆子打量它。
没有画像的时候,那就是个方方正正的物件,怎么看也看不出朵花儿来。盯着盯着,嘴里就聊起了昨日云中郡王白日飞升的那幕。
“那小郡王长得却不似个凡人,小姑娘都难得有那么俊的。”
“可不是。我在京里都没见过比那云中郡王更俏的人了。”
“可不是说,那些害人的都会下地府么”有人怯生生地插了话,“怎么那云中郡王还能飞升了去”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迟疑着说“许是有些误会”
“那不能。”里正全叔一掌拍地,“你个小娃娃不懂,那云中郡王与那位是何等关系要不是真的大奸大恶,怎的会处死他”
“全叔,话可不能乱说”角落里有人站了起来,“云中殿下是个好人”
众人齐齐看过去,一见说话者,立刻有人笑着一挥手“得了吧柱子,知道你那地的新粮种是云中郡王给的,可也不能就为着这事儿,就不信朝廷呀。”
“是呀柱子。云中郡王给你的新粮种,不就是朝廷给的吗没有陛下的命令,谁又敢把新粮食拿出来种那是要砍头的昨日里那个官爷怎么说的来着是不是说他,贪、贪什么来着”
全叔慢悠悠地指了个人“梁子,你记性好,你说。”
梁子闷声道“说是招权纳贿,恣肆贪淫。还说他挟势弄权,扬威胁众,公行无忌。”
“柱子你听听,梁子总给大伙儿往来传口信,不会记错。”全叔老神在在地说,“这都是严重的罪名。那云中郡王和我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出生好,只看得上好物件。这粮种是他给你的,可他的也是那位给的。那位信他,才给他这般重要的事情,可谁知道他又在其中贪了多少啊”
柱子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一个劲儿的说“云中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人群里有人道“那云中郡王被抓时我也去看过热闹,府里多少漂亮小娘子。说他恣肆贪淫可没错。”
柱子大声说“那些都是长公主的婢子”
“长公主都去了多少年了,府里还那么多人哎呀柱子,按你这么说天家是连故去亲人的情面也不顾了。别看这郡王爷长得仙人一样,私下里指不定还做过多少恶事。”
柱子气得浑身发抖,又恨自己口齿不伶俐,越想辩驳越是给云中殿下抹黑。他擦了把眼睛,埋头往一旁走了几步,背对着人群眺望着自己的田地默默掉眼泪。
他在村里的田地偏得很,是几亩瘠薄的下品田。即便遇上好年景,交过租子后,剩下的粮食也不够一家人吃。他通常会拉着新米去京中,卖掉新米买陈米。余下时候便到处卖力气,以求挣得几个铜版子。
可前年云中殿下派人给他送了高产的新粮种不说,还比照特等田的售价给了他银子。后来秋收时,那位金尊玉贵的郡王爷还亲自到了他的地里。
柱子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他没什么本事,总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养活一家,村子里不少人都看不起他。可那么尊贵的郡王爷,却会温声细语的与他讲话,会关心他的田地,关心他的家人能不能吃饱穿暖。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贪图享乐还弄权卖官的贪官
他还记得那位郡王爷离开的时候,还笑着叫他快些回去,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