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腾地红了。那维莱特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我们之间有约定,你必须要给我这样东西。”他说,语调严谨得像在做开庭论述,却在芙宁娜骤然向外撤步时揽住她的腰。音乐正好停在一个华丽的和弦,芙宁娜不得不大幅后仰,在一个高难度的舞步后倒回他手臂间。她用力踩了他的靴子,人形的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竖笛的独奏引入下一乐章,新的鼓点没有开始,两个人短暂地贴面站在一起。
“好啊,那你想怎么样”芙宁娜用手肘抵在对方胸前。这在舞蹈练习中不算什么亲密动作,但情况早已不同。过近的距离让她心如擂鼓,无法明言的羞恼让她脸颊晕红,她气得嗓音都变了调,“在龙王的眼中,正义怎样才算实现了”
“龙应该憎恨所有的魔神吧。你想报复我吗”她咄咄逼人地问,猛然抓住两人交叠的手掌按到自己胸口,指尖压着薄薄一层血肉下跳动的心脏。“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惩罚水神吞噬她把我的心挖出来吃掉”
那维莱特的视线从她的胸口移到她的面颊。他张开口,又顿住了,居然一个字也没说。
芙宁娜大怒。
“你真的想过你”
“别胡说了”那维莱特打断了她,听起来也有些狼狈。音乐再次激昂地扬起,他反按住芙宁娜的手把她推了出去,又在一个飞旋后接回身边,“你明知道我没有伤害你的意图”
这是真的。芙宁娜比他更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他甚至还在试图解释她迁怒的原因。她垂头轻轻吸气。两个人默契地同时背过身去,在短暂沉默中寻找冷静。钢琴弹完四个轻快的节拍。他们回到原地,重新握住对方的手。
“我想说的是,你疏远我的态度并不公正。”那维莱特说,他的语气和舞步一样平缓下来,“古龙和魔神理应是敌人,确实如此。痛苦和灼烧烙在我的骨髓。我残缺的权能砌进了你的神座。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向诸神和天理寻求复仇但不包括你。”
“你不是初代的魔神,你没有参与对我族的屠杀。你邀请我来到这个国家,向我展示它的千百种姿态。我自愿亲吻你的手,称呼你为我的女王。作为正义之神,在相反的论据上庭之前,你没有理由质疑我的承诺。”
是谁说龙不理解感情呢芙宁娜默默地想,多么纠结、复杂又炙烤着心灵的独白。这简直是能写进戏剧史册的浪漫诗篇。一头复苏的古龙,和一位新生的魔神,跨越焚山煮海和挫骨扬灰的恩怨,达成谅解,守护共同的国度如果这一幕改编成爱情故事,一定能引无数观众为之痴狂。
只除了这真挚的剖白选错了对象。古龙面前的并不是水之魔神,他双眼注视的是芙宁娜,一个带着水神面具的演员。
她能如何答复呢面对如此贵重的真实,最起码的尊重是不给予虚假。龙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孔,芙宁娜一语不发。两个人无言地跳完剩下的舞步,音乐在小提琴华丽的颤音中收尾。女王提起裙摆,向舞伴深深行礼。
那维莱特也向她行礼,然后他在浪潮般的掌声中直起身来。
“您明天要准时出现在歌剧院,芙宁娜女士。”他说,恢复了最高审判官的措辞,但声调强硬,隐含着压迫感,“您会来沫芒宫一层接受报告,也会去出席上院会议。如果我没有看见您,我会来找您的。”
芙宁娜从纤长的眼睫下看他。
“好呀,都听你的。”
他水晶般的眼睛威胁地眯了起来。
“您”
“是我做错了,可以了吧。”芙宁娜轻飘飘地说,“干什么那么凶啊。总要给我留点面子吧”
那维莱特不说话了。芙宁娜早就发现,他对刻意的撒娇毫无办法。她笑了一下,转过身去,率先离开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