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偶尔,当女神穷极无聊,想起来她的最高审判官是个没有艺术天赋、连笑话都不会讲的可怜虫时,又会来关注他的业余生活。
“不要总是喝水了那维莱特你要学会评鉴十五种不同的红酒,才能在舞会上找到话说。”
“我看不出什么样的对话需求这些技能,芙宁娜女士。”
“作为一个优秀的枫丹男人,还应该学会在家制作绝妙的咖啡和可颂。”
“芙宁娜女士,您的宫殿里应该已经有了足够多服务您的糕点师。”
“那你连画展也不去看吗据说,高明的审判官能从被告的绘画作品里看出他们的心声”
这个神秘的说法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他礼貌地表示同意陪上司去看周末的画展。女王大声叫好。
“这才对嘛枫丹人得学会欣赏艺术,享受生活,哦,对了”
她沾沾自喜地一笑“我还要带你去看歌剧。”
歌剧表演是枫丹的桂冠,而女神芙宁娜的亲自演出是这桂冠上最耀眼的明珠。至少芙宁娜是如此自夸的。那维莱特对歌剧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鉴赏的才能。因此那天他所见的堪称一场从零开始的美学震撼。
芙宁娜走上舞台,好像变了一个人。
并不是说她失去了女神的魅力,相反,她比作为众水与众律法的女王时更加耀眼。她行走、起舞、歌唱的时候,每一刻都在更进一步地超越自己。仿佛这具无比尊贵的美丽躯壳不过是她踏足尘世的沉重枷锁,终于可以被短暂地弃掷身后;仿佛多少蓬勃的才华与激情无法被区区神座施展,需要在更宏伟的舞台上喷薄而出。女神放声歌唱,时而激昂如烈焰,时而泣诉如月光,她表演狂爱、创伤、恐惧、难以割舍的心痛,无可奈何的牺牲,她如何能把这些凡人幽微的情感表达得如此真实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神居然是如此地了解“人”吗
芙宁娜出场谢幕,人群对她欢呼尖叫,几乎陷入癫狂。无数花朵与缎带从剧场各个角度投掷向她,形成一片热情的爱之海洋。她一手提着沉重的裙裾,一边快乐地伸臂挥舞,随机抛掷飞吻。在起伏的尖叫与歌声中她翩然向他走近,像一千朵鲜花同时落座在他身侧。
“那维莱特你觉得我今晚表现得怎么样”
“非常精彩。”那维莱特回答说,“您对角色情感的演绎超出了我的想象。您的美丽光辉夺目,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睁大了蓝眼睛,露出一个明显的惊讶表情,没接住的花束滚落到膝盖上。接着,这舞台上仪态万方的女神把手臂压在一边的女官身上,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格林雯格林雯看看我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连我们最不通人情的大审判官都学会说恭维话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如往常的,浮夸、快乐的声调让那维莱特感到不悦。
“芙宁娜女士,”他冷淡地说,“您应该了解,我从不说违心的话。”
那种他在舞台上观察到的感觉又出现了。如梦幻星云里陡然闪过的一线冷光,温柔湖水里倏忽荡起的一道波澜,什么更明亮的东西在醉人的星辉与波光中浮现。芙宁娜德枫丹透过异色的双眸望着他,一种谨慎、专注、好奇的审视然后光影变幻,她勾起唇角,狡黠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