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回来么
温瑜不知道。
但只要他尸体还没横至她跟前,雍州城还没易主,尘埃落定之前,便都值得倾其所有去搏上一搏。
徐夫人抱着手炉也在外边等着州牧夫人接见,被这股寒风吹得拢了拢肩头的貂裘披风。
她瞥眼瞧向身侧换了一身自己婢子服饰的年轻女子,对方虽梳着环髻,却仍半点不似个下人。
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瞧人时,不自觉地便叫人觉着自个儿低了她一头似的。
此刻虽是在出神,但那肩背
微挺,弧度自然半点不显僵直,竟也比仕女图上的仪态还好看几分。
徐夫人心下琢磨起她的来历能拿到韩家的账目,又以此为砝码让她带来这州牧府上,见州牧夫人一面。
她暗自盘算着,心说这女子莫不是同韩家有什么私仇,要寻州牧夫人替她主持公道的
韩家倒了她乐见其成,只是此女若贸然求州牧夫人什么大不韪之事,自己这个中间人,少不得也会遭嫌。
思及此处,徐夫人压低嗓音道了句“我诚心与姑娘合作,带姑娘来了此处,姑娘可别给我家中招来祸端。”
温瑜回神,敛下心绪,目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望向院中洒扫的仆婢,温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后,雍城的商贾,兴许就要为徐家马首是瞻了。”
这话说得徐夫人心头一跳,然不等她再问,着金橘半臂的婢子已掀帘唤道“夫人刚起,徐夫人且进来吧。”
徐夫人只得收住了话头,带着温瑜迈步而进,经过那婢子身侧时,塞了一个绣纹精致的荷包到对方手上,白胖的脸上描着两道弯眉,笑容和煦“有劳姑娘了。”
婢子收了东西,依然只浅笑着打帘任二人入内。
屋里燃着地龙,甫一进门,热气便涌了上来,徐夫人摘下肩头披风,便有里间的婢子帮忙接过拿去烘干。
她又含笑说了声“有劳”,自进了州牧府,她似就成了个面团似的人,见谁都客客气气地面上带着三分笑。
珠帘后已能瞧见紫檀平头案后一道雍容的身影,正执了燃着细火苗的木签子,亲自往博山炉里点香,温和开口“听闻你一早便来府上拜年,有心了。”
徐夫人忙笑说“我这是趁新年赶早来夫人这里沾沾吉祥气。”
州牧夫人知晓她一贯是个会说话的,闻声只淡笑了下,吩咐底下婢子给她看座。
徐夫人坐下后,示意温瑜捧着装入织锦礼盒中的那扇面上前,借此向州牧夫人引荐她,笑呵呵道“赶巧前些日子在瓦市里遇上个擅苏绣的绣娘,知夫人喜爱徐熙那副玉堂牡丹图,特让她绣了幅玉堂牡丹扇面,勉强充礼给夫人拿来了。”
她说是勉强,但前朝画师徐熙的玉堂牡丹,旁人临摹都难画出其花韵一二,更何论是刺绣。
只不过苏绣本就以色彩明艳、排针灵动、绣物鲜活而闻名。
这让州牧夫人提起了几分兴致,她似惊讶“哦”了一声,轻轻甩手挥灭了木签上的细焰,道“拿与我瞧瞧。”
温瑜将那方扁的礼盒撑开些许,交与了上前来的婢子。
婢子见她竟轻纱覆面,眸底划过一丝讶然,但对方是徐夫人的丫鬟,徐夫人都没说什么,自也轮不到她一个当下人的置喙,只捧了盒子,拨开珠帘蹲身递到州牧夫人跟前。
州牧夫人垂眸瞥过,本是随意睇来的一眼,可视线触及那扇面上的牡丹绣纹,目光就这么凝在了上边。
那花叶的走势纹理,姿态神韵,竟是有如玉堂牡丹图真迹
她手上本端着一盏茶要喝,此刻都匆匆搁下了,保养得宜的玉指抚上那扇面微凸的纹理,惊讶到无以复加“这竟真是绣出来的”
徐夫人见她喜这扇面,心下更有底了些,适时出声“我寻思着既是做扇面,自得双面都有刺绣才好看,正好那绣娘也会双面苏绣,便让她绣了双面。”
州牧夫人闻言,便将牡丹绣扇拿了起来,只是还不及细看那背面的绣纹,便瞥见绣扇底下压着的一方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