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平静道“定金一两,绣单面绣酬金五两,若绣双面绣,酬金五十两。”
听到最后一个数字,侯小安觉得自己听到的银子已经不是银子了。
温瑜还想迈步朝房内走去,却觉眼前人影一晃,便见侯小安捧着托盘挡道跪下了,他眼下淌着两行泪,无比真挚又恳切地道“姐姐,你教我刺绣吧”
温瑜颇有些无措,说“你先起来。”
萧厉不知何时从厨房出来的,见侯小安这样,只觉丢人,他抬手盖住脸“以后在外边别说我是你哥。”
侯小安麻溜起来了,他仰天长叹,痛心疾首道“五十两,那可是五十两啊”
萧蕙娘知道这孩子一向搞怪,她择了菜在水缸旁洗着,好笑道“你当这五十两好挣呢你阿鱼姐姐那是苏绣,没个十年的功夫打底,可绣不出她那火候来。且主家要得急,只给了一月的时间,顶多也只能绣个单面了,绣双面,那可废时废眼得很,不知有多少绣娘为此熬瞎了眼睛。”
侯小安任那零星飘下的细小雪沫落在自己脸上,神情认真到不像是说玩笑话“谁要是能给我五十两,便是让我瞎了又如何”
萧厉忽地冷冷说了句“钻钱眼里去了”
侯小安这才璨然一笑,扭头看他,露着两颗小虎牙说“二哥别这么凶嘛,玩笑话而已”
他转过身,无比狗腿地对温瑜道“阿鱼姐姐,以后有什么用得上小安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温瑜只觉这少年自来熟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且当着那地痞的面,她也万不敢公然撬他墙角,便拢着眉心看向那地痞。
萧厉自觉丢不起这人,果断同侯小安划清界限,说“他一贯见钱眼开,你要是有事支使他,给他个铜板,他保准跑得比拉磨的骡还卖力。”
侯小安顿时不满嚷嚷道“二哥,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萧蕙娘对这兄弟二人的拌嘴早已见怪不怪,她帮温瑜拿起一个托盘,进屋后才道“叫你见笑了,这兄弟俩向来如此,往后你便知了。”
温瑜还不知那少年的来历,闻言只说“我瞧着二爷和那小兄弟亲厚,也不亚于亲兄弟了。”
萧蕙娘闻言便笑,随即又叹了口气说“小安也是个苦命孩子,他爹服徭役死了,家里留下他娘和一个久病的阿奶,她娘靠着给人浆洗衣物维持生计,那一年也是个大雪天,她娘在河边给人洗衣时,不知是冻僵跌下水去了,还
是想不开寻了轻生,等旁人发现时,她早和那河里的冰冻在了一起”
萧蕙娘说起这些,满面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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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瑜一听侯小安父亲是服徭役死的,心口则是一重。
徭役赋税,是国之根本,却也是压在寻常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
她听着萧蕙娘继续道“没了他娘,只剩他和他家中病重的阿奶,大雪天里,那孩子沿街跪着乞讨,但不是被做生意的商贩赶,就是被占了那片地头的乞丐打。他饿得狠了,去偷人家刚出笼的馒头,叫人逮住往死里打,被獾儿看到捡了回来。我给他煮了碗面让他趁热吃,他饿得腹鸣如擂鼓,却还是摇头说不饿,问我能不能让他端回去,给他阿奶吃,我说锅里还有,他才捧着碗狼吞虎咽地吃。”
萧蕙娘想起当年的事,仍是摇头“只可怜那孩子,冒雪疾跑着端一碗面回去,却还是没能让他阿奶吃上最后一口”
“这么些年,我几次同他说,让他住家里来,那孩子却又不肯,只把赌坊当成了家似的,逢年过节,才过来吃顿饭。”
温瑜听着萧蕙娘絮絮叨叨说这些,只觉心口愈发沉得厉害。
她未料到那看似没心没肺的少年,竟有着这样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