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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从门缝看到我哥在和那个人接吻。
01
余柏言。
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从我哥的嘴里说出来。当时我坐在老屋不大的客厅里,风扇呼呼地响着,这个名字通过我哥、穿越风扇飞速旋转的扇叶传过来,有些不真实,却让我从此有了无尽的想象。
我叫卓凡,我哥叫卓越。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爸妈对我哥给予了不小的期望,至于我,活着就行。
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非要算起来的话,跟时代也沾点边。
爸妈结婚那时候,国家正搞计划生育,我哥是头一胎,是在全家人的欢心和爱意中出生的。
我看过我哥的“独生子女证”,上面的照片记录了我哥婴儿时期的可爱模样。
我妈常说“你哥小时候就聪明,不到一岁就会走了。”
话里话外是觉得我有些愚钝,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学会走路的时间比我哥还早当然,这是从养我的人那里听来的,我自己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于是,我从没想过辩解。
我哥的出生在计划内,而我是计划外产物。
我妈说怀上我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很奇怪的,都已经上了节育环,怎么还怀了呢
对此我只能乖乖听着,头都不能抬起来,因为我的出现给当年的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妈发现再次怀孕的时候正在上班。
她跟我爸是双职工家庭,那个年代要是违反了计划生育的规定,超生了,是要丢工作的。而工作对于他们来说,那可是天。
天不能塌,所以要有取舍。
两人很慌,整宿犯愁,不知所措。
他们两个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流掉这个孩子,毕竟得守规矩。
可是我妈一想到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孩子都来了却不能留下,越想哭得越难受。
哭也没办法,还是得做决定。
两人商量了好几天,决定还是打掉我这个“不速之客”。
她说这件事的时候,表现得十分痛心,可我满脑子只有四个字不速之客。
我跟哥的命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贴好了标签。
做了决定后,爸妈请了假,去医院,可临到地方,我妈又反悔了,说什么都不走了,从我爸那破旧的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捂着肚子哭着往家跑。
就这样,我保住了一条命,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妈想尽办法隐藏自己怀了我的事实,甚至为了证明自己没怀孕只是胖了,挺着孕肚爬上爬下自己修理办公室的窗户,而到了最后几个月,眼看着肚子大得离谱再瞒不住,干脆请了长病假躲了起来。
后来她跟我说“有时候我会想,你比你哥发育得慢,会不会是因为当初怀你时我太不小心了。”
我也不敢吭声,但在之后每天狂喝牛奶,希望自己的个头赶紧追上我哥。
我妈顺利生下了我,但依旧偷偷摸摸的。
她是在家找了接生婆来给接生的,医院都不敢去。
当然不敢去了,去了没有准生证是要出大事的。
我出生之后,我妈也没坐月子,不敢,怕被人发现,只多休息了两三天,然后就回去上班了。
至于我,被送到了农村无法生育的亲戚家,一养就是十年。
就这样,同一个妈生的孩子,我哥是城里人,我就是农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