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仰着下巴,伸出双手,让白玉诃帮他处理伤口。
消毒药水点在数量繁多的针刺状伤口上效率太低,很快变成了厚涂。
白玉诃看着那些伤口都要咋舌难道李意用血肉之躯直接抓握荆棘的时候,是没有痛觉的吗他已经会感官遮蔽了自学成才
李意微阖着眼,看不清表情,在他又取了一根消毒棉签的时候,用膝盖磕了他一下“很疼啊,轻点儿。”
不知道为什么,李意的头总想往下抵,身体呈现出一种半弧蜷缩的状态。
白玉诃再次把他头的位置校正好“你可以动用能力屏蔽痛觉,别乱动了。”
“你在说什么”李意面无表情抬起眼,“我怎么屏蔽你为什么要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
白玉诃刚想说话,却僵住了。他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座无法言语也不能动弹的雕塑。
他的正前方,一滴水珠从李意淡红色的眼睑蜿蜒而下,掉在白玉诃的手背上,碎成了几瓣。
“你完了,你把李意惹哭了。”
石榴的声音在后排幽幽响起“戚南岐回来会把你杀掉。”
白玉诃感觉天都塌了。他手忙脚乱地抽纸给李意擦眼泪,心里知道这只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放在李意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心脏骤缩,带来一阵难以磨灭的恐慌。
“祖宗我错了,”白玉诃说,“你一直没什么反应,我以为你已经会屏蔽感官了”
李意吸了吸鼻子“还有这种好能力,回去我也要学。”
“学学学,回去立马学,我亲自教你成不成”
“怎么哭了”
戚南岐回来得没半点儿声音,该死的,大猫类的哨兵都这样。白玉诃心里骂了一句,像个背对着猎手的动物,从后背径直麻到了后脑勺。
白玉诃讪讪道“我手重。”
“东西放下,滚后头去,”戚南岐赶起人来毫不客气,或者说他没翻脸已经不错了,“a级向导,包扎都做不好。”
白玉诃一边连声说着“我是废物”,一边忙不迭地起来,一把翻到了后排,跟石榴一起探头观察。
黑暗向导这个身份带来的光环实在太盛,抛开这个令人惊叹艳羡的称号,李意本身是个十九岁看上去却只有十六七岁,头一次涉足实地战场的新人。
他们只震惊于李意连感觉遮断都没学会就料理了一只半成品花王,却忘了他还会哭。
李意等戚南岐坐进来,直接一头倒在了对方腿上,把一兜子容量石都挤掉在地,清脆的声音听得白玉诃肉疼。
他的脖子被白绷带缠得严严实实,这东西不仅抑制了伤口的恶化,很显然也抑制了李意脖子的运动角度。
李意只能直愣愣地往上看,他很讨厌自己这副滑稽的样子,阴着脸,抬起手举到戚南岐嘴边儿撞了撞,“吹吹”
“开始闹我了是吧”戚南岐抓住手呼了口气,侧脸显露出一种不常见的耐心与温和,嘴巴依旧很坏,“当时怎么就敢上手抓呢。”
“它不肯出来,我没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太累了。”
“宁肯疼着”
“我也没想到这么疼啊”李意握拳殴打一顿空气,“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月季。你呢”
戚南岐提交完打分表,摁住不停扑腾的李意,不冷不热地翻了个白眼“哦,你不喜欢就不许别人喜欢。”
“对、对。”李意说,语气任性,像是马上就要去把喜欢月季的人都杀了。
很喜欢月季的白玉诃不敢吭声,他觉得戚南岐和李意的相处模式有种诡异的和谐,意思是只能放在李意和戚南岐身上的和谐。
他们彼此间的言语在外人眼中并不友善,甚至是辛辣的。他们可以相互诋毁,可以相互刻薄,充满了随心所欲和肆无忌惮,其中的信任与亲昵却毋庸置疑。
对他们很信任彼此。
这种信任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
白玉诃的目光随处乱飘,突然找到了落点李意的胳膊上。
那里也有一片星星点点的针刺伤口,只是已经暗沉长平,看上去有些时间了。
一般而言,针刺的小型伤口总会愈合得很快,究竟是多么频繁的针刺,才能留下那样的伤疤
戚南岐扭过头,逼问白玉诃“看什么呢”
白玉诃指了指李意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回答的是李意“你猜”
白玉诃“”
他心身俱疲地往后一靠,被这两位挤兑得说不出话来,闭上眼,全当自己刚刚放了个屁。
石榴戳了戳他,让他看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