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愉悦而缓慢地摇摆着触手,并没有分出一丝注意力,给门口正在逼近的怪物,祂注视着她,也只注视着她。
这是只属于她和祂的对视,是时间的裂隙中,她与祂头一次主动的、缠绵的,视线的交织。
祂期待着,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用一根触手,轻轻拂去了向饵鬓边一缕碎发。
明明吃人的怪物近在咫尺,可她的碎发却那样轻盈地飘起,像是一些诗词,一些艺术,一些吉光片羽的生命之美。
祂欣赏着这种美,并不着急。
像是端坐蛛网中间的蜘蛛,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向饵皱眉看着雕塑。她不情愿,却不得不做,她也知道邪神是在逼她,逼她说出之前拼命拒绝的请求,逼她向祂低头。
黑色黏液已经渗透到了房间门口,渗透到向饵脚下,汹涌的恶臭扑鼻而来,几乎将整个房间灌满,让向饵难以呼吸。
血肉啪嗒掉落在地上,身后,那腐臭的呼吸扑向她的脖颈,男人沙哑难听的声音笑着,近到震动了向饵的耳廓
“真乖这样就好,不要动,我来了”
恶臭扑向脖颈的瞬间,向饵终究还是妥协了。
她从眼角余光能看到,怪物男那张没有面皮、血肉模糊的脸,只差几厘米就要贴到她的颈项上,尖牙即将破开她的血管
她叹了口气,唇瓣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阿赫,我要你救我。”
向饵似乎听到一声轻笑,但太轻太轻了,她听不清。
刹那之间山河倒转,日月变成血色,天际高悬起巨大的眼球,黑色河流奔涌而出,涤荡一切,吞噬一切
向饵转头看向后方,她的身后,无数条巨大粗壮的触手伸展而出,兴奋着颤栗着,将她缠住,送上高空。
整个世界变成暗红色,房子消失不见,天空变成无尽的黄昏她抬头,一眼看到一只巨大眼球,正在盯着她看,盯得她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变得无力。
许多根细小触手从河流中伸出,像是无数树根盘旋其中。那个刚刚还在追杀她的男人倒在河水中,浑身迅速被沥青样的河水填满,四肢还被细小触手缠绕起来他发狂地大喊、尖叫,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里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则,不被允许的声音就无法发出
很快,男人的挣扎就停止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被河流与触手吞噬啃食,咔呲咔呲的啃骨头声音不绝于耳。他挣扎得很厉害,可那就像飞蛾扑火,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黄昏天际之下,被许多邪异触手托起的女孩,白裙随风飘摇,干净美丽,高高在上。粗壮的触手在女孩身前轻轻蹭着她的脸,动作极其轻柔珍惜,像是对待一尊名贵而易碎的瓷器。
被触手蹭脸的向饵脑海依旧嗡鸣着,但思维已经回归正常,她看着前方河流中逐渐湮灭的怪物,又看向身前的触手。
她认真且郑重地,看着触手尖端透红的那一节,对着它开口
“阿赫,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谢阿赫。
听到这话,那根触手尖端迅速泛红,红得越发透亮,很快整根触手都红了。
连领域中的昏暗天空,都泛起血色的红,透亮婉转,宛如极光。
向饵心想没想到第一次看极光,是在这种地方,和这种家伙一起。
不过,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