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带着卓来,紧随着那老者进入诡务司的大门。
迎面是一道照壁,照壁上题着两句八个大字“万法归宗,为我所用。”
李好问看得一阵头疼他从小就有阅读障碍,阅读文字时通常都需要寻求额外辅助。但是这么大的字,明晃晃地写在照壁上,总还是能读出的。
万法归宗,为我所用这个口号,听起来很大气啊。
泱泱大唐气象,在这八个字中可见一斑。
李好问不禁回想起昨日屈突宜对付那人面怪鸟的手段神奇的法器和符箓、立竿见影的药剂、出人意表的“隔离区”理念确实挺能体现这八个字的。
他原本觉得诡务司只是一个处理诡异事务的官方机构,现在看见这八个字,倒觉出几分凌驾于各宗门派别之上的意思。
转过那道影壁,李好问发现自己面对一座方正的院落。院落北面是面阔五间的正堂,东西两侧是两排满满当当的廨舍。
这却令李好问稍觉有些违和。
唐时建筑,讲究宏伟开朗,空间感十足,通常不会将东西附屋与正堂紧密相接,而且一般会在入口附近留下停放车马的空间,公廨尤其如此。
诡务司的人难道从来不用车马的吗
李好问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向正堂前看去。
落入他眼帘的第一件物事,是悬挂在诡务司正堂门前的一个匣子,这匣子下垂着一个秤砣般的物事,有节律地左右晃动着,发出咯当咯当的响声。那匣子表面嵌着一只白玉盘,玉盘四周标有刻度,玉盘正中固定着几枚粗细不同的指针,以中心为轴,各自转动。
这是一座壁挂钟。
李好问对这种壁挂钟并不陌生他年幼时和妹妹一起住在外祖父家中。外祖父就拥有几乎相同的这么一挂钟摆始终匀速稳健地运动着,到点会发出悠长的报时钟声。
但现在是唐代,诡务司正堂跟前,竟也有壁挂钟
李好问怔在原地,卓来却好奇地凑近了,扬起脸望着那枚悬挂在高处的壁钟。突然那壁钟发出当的一声钟鸣,声音雄浑,如钟如磬。卓来吓得撒腿就跑,躲到李好问身后。
在这一声之后,那壁钟继续发出“当当”的响声。与此同时,坊外小雁塔方向,荐福寺的钟声也随之“当当”响起,隔街送来。两处钟声相互交织,虽然荐福寺钟声激荡,可李好问知道,那钟声是寺中僧人奋力敲击所致,而他眼前这匣子却完全是自动报时,并无半点人工干预,与后世完全一样。
“它很美,不是吗”
不知什么时候,身穿浅绿色圆领官袍的屈突宜已来到李好问身边,用推崇备至的眼光望着那挂壁钟。
“它是整个大唐最为精密而小巧的壁钟,它的指针将每一天的每一个时辰精确分割为更小的单位,敦促我们将每一寸光阴都用在刀刃上;而只要每天给它上一次发条,它就会比荐福寺的钟声更加准时”
李好问伸手揉揉太阳穴,心里猜测这屈突宜就是每天给钟上发条的人。
“李郎君,昨日我去钦天监为你问卜,钦天监说你命中与本司有缘,果然”屈突宜转过身,眼神热切,望着李好问。
李好问住在前任司丞隔壁,也能算有缘吧。
他不为神棍话术所动,坦白地说“屈突主簿,我今日来,就是想来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贵司的。”
屈突宜似乎略微有些失望,小声问了一句“暂时不想接任司丞一职”
李好问微露难色“并无接任之意。”
他也得有这本事才行啊
屈突宜点头应一声“明白了”,望着李好问柔声道“看来你还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拥有怎样的能力,将来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说毕,他便转身带着李好问向诡务司内行去。而卓来很自觉地留在正堂门前,蹲坐于门槛之上观看础石上的蚂蚁搬家。
“李郎君,敝司眼下最大的麻烦,在于最重要的司务档案和印章都被锁在敝司的机要室内。”
屈突宜脚步轻快,带着李好问穿过重重廨舍,边走边为李好问讲解。
“这机要室一向只有敝司郑司丞才能打开。然而郑司丞突然遇害,本司一切司务都不曾交接,如今都陷入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