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羲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先帝曾特赐“玉洁松贞”四个字。
松宅所在长街,与东街相邻,平日人来人往倒也不少。
只是当程筠的马车停在松宅大门前的那一刻,原先还在走的行人都纷纷躲到了街道两旁的屋檐下,生怕惹祸上身。
程筠站在松宅大门口,仰头望着那道金色牌匾,面沉如水。
看门人只敢探出头一下,就害怕地缩回身子,向里禀报去了。
松府平时侧门开始供人进出,大门是关着的。
程筠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吩咐“把门给我打开。”
他带来的锦衣卫迅速上前只听一声巨响,行人无不浑身一颤,惊恐地看见松宅陈旧的大门被暴力踹开了,门框变形,摇摇欲坠。
直到那道高大的玄色背影大步踏入大门,街上始有孩童低声啼哭。
下午天气晴好,风也停了,松阁老让小厮把书都搬出来,在院里晒书。
听得下人跌跌撞撞跑来禀报时,他只是微微抬了抬头“不欢迎。”
下人脸都吓白了“老爷,他已经进来了”
话音刚落,程筠已大步流星闯入后院,院内的两个小厮刚要上前,被他抬起一脚踹飞了出去,倒在书架上,书籍撒了一地,吃痛不已。
松羲望向他,见他一袭玄色鹤氅站在那儿,眼底涌着岩浆,周遭却散发着冷冽的寒意,似乎连阳光也避开了他。
老人挺直身子,对小厮道“都出去。”
小厮们迟疑。
“去,外面守着,别让夫人她们过来。”
话中意味分明,小厮们这才连滚带爬地走了。
程筠微微敛眸,扫过满院的书。
“首辅来我这儿做什么老夫已不在庙堂,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首辅吧。”松羲说着,又继续从书箱中取书出来摊在长桌上。
程筠捏着骨节分明的手,缓步踱至松羲面前“上午去过东宫”
松羲手上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起身答道。
“老夫虽已致仕,仍是太子的老师,去东宫难道还要向首辅大人禀报一声”
程筠猛地一拳挥出,狠狠砸在松羲面门上,松羲身子不稳,一连退了七八步,跌坐在地,满脸的血。
不待他出声,程筠又欺身近前,用力扯住他的衣领,压抑着怒气“今日太子去郊庙前分明拿上了那半枚虎符,到了那儿又换成了玉佩,我查过了,太子临行前独独见了你,告诉我,你到底跟太子说了什么”
血顺着松羲花白的胡子流淌下来,他对上程筠的目光却没有半分屈服,反而笑道“太子殿下品行端方,何须老夫说什么”
程筠深深看了他一眼,松开了他。
“可笑,真是可笑”
他冷声“你们这群文臣,自诩朝廷脊梁,却双目昏昏,什么也看不清。朝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朝纲不正,礼崩乐坏,民不聊生,天灾人祸,难道你们还指望杨晟突然变成一个好皇帝”
他忽然直呼君王名讳,松羲悚然一惊。
程筠目光冷厉“你以为我不知承阳侯两个月前就与秦府通过书信你以为我不知承阳侯将号令精兵的虎符交给了太子你以为我不知承阳侯府的精锐两日前就藏进了城内”
松羲扶着书桌勉强站直,苍老的目光透着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