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宫墙,穿过回廊,去御花园,去太医院,去上朝的紫宸殿。
各处都安安静静的。
大抵是错过了,他连一队巡逻的侍卫都没撞见,仿佛满宫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行走在风雪黑暗之中,不肯停歇,也不敢停歇。
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看书批折,像这样到处乱走也好。
只要有事情忙,就不会想起李钺。
一定不会。
祝青臣站在宫殿门前,刚准备伸手推门,恍惚回过神,一抬头
封乾殿。
兜兜转转,他还是不自觉走回来了。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拢着狐裘,认命地走进殿中。
近来天气转冷,祝青臣体谅侍从们辛苦,便没有让他们晚上守夜。
他们总是在傍晚时分,将灵前的香烛香油添满,关好门窗,便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夜深了,殿中一个人都没有。
祝青臣打开半扇门,轻手轻脚地溜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关上。
他怕被旁人看见,也怕被李钺发现。
祝青臣提起衣摆,小跑上前,穿过灵幡白布,迈上台阶。
祝青臣在李钺面前停下,小声抱怨“李钺,你干嘛睡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没人帮我吹蜡烛,我睡不着。”
他拖来软垫,和棺椁摆在一起。
祝青臣挨着李钺坐下,抱着腿,整个人蜷缩在狐裘里,靠在棺材边,像是靠在李钺身边,昏昏欲睡。
在烛花炸开的时候,细细微风从灵前吹过,拂过一排排长命烛火。
祝青臣终于睡着。
翌日清晨。
侍从们找了过来。
“找到了君后在这儿”
“嘘没看见君后在睡觉吗君后好容易睡个好觉,别吵了。”
“正好今日不用朝会,我们都出去罢。人找到了就好。”
“诶怎么回事你们昨晚没有添灯油吗怎么陛下灵前的长明灯全熄了”
“这不是还有满满的灯油吗窗户也紧紧关着,就算是风吹,也不能全都吹灭吧”
侍从们面对着无故熄灭的灯烛,一片茫然。
只有灵前的祝青臣睡得安稳,脸颊微红,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又过了一个月。
这天清晨,祝青臣在李钺身边睡醒,从被子里伸出双手,伸了个懒腰。
自从上次在封乾殿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祝青臣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和李钺是成过亲的夫夫,夫夫就应该睡在一起。
所以他让侍从搬了一张竹榻过来,摆在棺材旁边,晚上就在这里睡。
就像李钺还在他身边一样,事事有回应。
烛花炸开,没等惊醒祝青臣,就会有风吹灭蜡烛。
天光大亮,没等晃到祝青臣的眼睛,就会有灵幡覆在祝青臣眼前,帮他遮住。
就连祝青臣晚上蹬被子,被子掉到地上,都会有一阵风把他的被子卷起来,送回榻上。
如此周到,祝青臣自然睡得安稳。
祝青臣有所察觉,只当是李钺在照顾他,坦然接受,毫不畏惧。
他怕鬼,但是不怕李钺。
祝青臣抱着被子,从床铺上坐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这时,外面传来叩门声“君后,李族长求见。”
祝青臣揉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
自从上次,李族长跑到李端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被他提剑吓唬了一通。
最后,祝青臣以“旧疾未愈”为名,让太医一天三次给李族长诊脉,还把他身边侍奉的人都给换了。
他这阵子还算安分,住在宫里,连门都不出。李家人求见,也都推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