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是阴气聚集之所在,就算别的沟通不了,他也能借它看出对方的真面目。
灯光开了最弱的一档,堪堪照亮了贴在镜面两侧的黄符。朱砂深红如血,在昏黄中笼着层格外的阴森暗色,殷素问闭了闭眼,喃喃地念出了声。
“三部生神,八景已明。”
“阳不拘魂,阴不制魄。三魂速至,七魄急临。”他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回荡在这密闭空间内,连灯光也恍若无风自动的烛火,产生了些微的闪烁,“从无入有,分明还形。”
“沈听风,”他问,“你在吧”
没有回应。
看来这家伙是打定了主意要装死呃,虽然本来就是死的,殷素问不死心地重新念了一遍,除开头顶的镜灯闪了两下,再无任何变化。
切。
殷素问撇撇嘴。
不见就不见嘛。
他正欲转身,余光忽然瞥见了立在自己腿后的一抹黑影。
“”
意识到来者不善的那一刻,殷素问顾不上回头去看镜子,当机立断地反手一剑,直接捅向特意摆在旁边的牌位。
他桃木剑尖直指亡者名姓,分明瞄准了位置,却亲眼看着它从旁边擦了个空。一计不成那就再施另一计,不等站稳,他干脆趁势去劈那面镜子,可是紧随其后的是腕上突如其来的冲击。黑影飘然而至,桃木剑在同时脱了手,在瓷砖上摔出清脆的响声,打着转滑到了门边。
殷素问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虎口震得发麻,还想去抓另一侧的拂尘,偏偏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攥住他手腕的力气大得惊人,他仅凭这个就可以确信,这与压他在门上的是同一“人”。火光映进殷素问的瞳孔,他贴在镜上的符纸从最下方开始自燃,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对方又执意要将他逼进死角。镜灯在两者的争斗下忽明忽暗,殷素问只在闪烁间辨认出模糊的人形轮廓,拉扯中便向后踉踉跄跄地跌去。
手肘猛然撞上了金属质地的硬物,殷素问痛得眼角都沁出湿意他很快发觉那不止是泪水,热水倾泻而下,淋浴喷头将他从头顶到衣裤浇了个透。
衣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半透明的布料下看得出线条的形状。他浑然不觉背后已贴上冰凉的墙壁,脑海里想的是留作后手的几道破魔咒彻底告吹,然后就看见那黑影俯下身,冷意就随之压住了他的下唇。
殷素问在刹那间瞪大了双眼。
震惊、不可置信、愤怒在他眼中交替着闪过,他想要伸手去推对方的胸膛,反被牢牢扣在了头顶。
他守身如玉整整二十多年的初吻
从那双唇传来的是死人特有的冷硬,它在用力地辗转,像是要在每一寸都刻上独属的印记。
但这个亲吻来得实在太过突兀,他的牙齿磕在嘴唇内侧,疼得他含混出了声。对方似乎也有所察觉,短暂地离开了他,殷素问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随着距离的拉远,他终于看清了名义上的“丈夫”的真容。
殷素问有些怔忪。
与他以为的“做出这等行径的一定是个面目可憎的小人”不同,那眉眼无疑是很英俊的,甚至比他见过的很多人都更好看如果换个场合,他也许可以对对方青眼有加。但这面容透着了无生气的苍白,瞳仁也比常人更浅,它们空茫茫地飘忽着,终于定格在他的脸上。
错愕之间,殷素问感觉到对方用抬起的拇指摁住自己的下巴。他不明所以,措手不及地被扳着张开了嘴。
厉鬼静静地凝视着眼前之人。
深褐色的瞳孔中时而混沌,时而有一闪而过的清明,但当注视到对方唇间被迫露出的那一点嫣红时,终于完全转为了晦暗。
他低下头,不容抗拒地含住它,将所有言语都堵回了那双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