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她的声音带了点儿改不掉的口音,略有些乏力,这才显出些是个病人的痕迹,“吃了没我刚点了一家新开的店的奶茶,第二杯打折,芋泥波波你喝过没”
严律眉心的“川”字在这几天里头回加重加大“没。”
“你个老古董,天天就知道碳酸饮料,没点品味。”老太太说,“昨天睡得怎么样”
严律被她呛了这一顿,没好气地反问“你缓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大病初愈,被他用“缓过来”形容却并不生气,将玉质烟嘴从嘴边挪开,目光在薛清极的脸上落定。
她的坐姿虽然仍旧随意,但眼神带来的气势却又沉又凌厉。仙门已没多少人知道她已活了多久修行多少年岁,小辈儿只知道面对这样的审视自己就会不自觉地低下头,就算是门里已有了辈分的世家修士,也时常被她的一瞥激得闭上嘴。
而薛家的这小子是个例外。
以前的“薛小年”是压根不在意周遭的一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的薛清极依旧不在意,但这种不在意和先前并不相同。
他平静地回看罗汉塌上的人,两手垂在身侧,肩膀线条松弛,在注意到烟杆中屡屡上升的烟雾时又看了眼严律嘴里咬着的烟,感觉到这二者似乎有些相同,微眯起眼。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自顾自点了点头,又对严律道“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是否得偿所愿”
“忙你自己的,”严律没回答,“少管我的闲事儿。”
老太太嘲笑道“无头苍蝇似的忙活了百千年,真到了这天你竟然好像已经没了什么感觉。亏得老窖临死前还嘱咐我,说要是我走运见到你如愿的这一天,得给你的表情拍张照烧给他,他说他师父就惦记着这码事儿呢。”
“姥姥”董鹿怕严律心里不得劲儿,急忙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将手里已经戳开了的奶茶递过去,“您赶紧喝两口吧,喝完了好说正事儿”
老太太这才撂下烟袋锅子,改吸起奶茶了。严律也懒得跟她计较刚才那些拉拉杂杂的话,对胡旭杰一扬脸儿,俩人也不用主人家邀请,直接找了个沙发椅坐下。
从董鹿和胡旭杰的反应来看,老太太和严律这些年已经将刚才那样的斗嘴讥讽当成了家常便饭,薛清极从其中却听出了另一个信息老太太口里的“老窖”大概是上一任仙门管事儿的,和严律颇有交情,而老窖的上一任也同样如此。
严律和仙门竟然合作了至少三四代,看这情况或许还远远不止。
以他目中无人的性格,竟然能跟并不怎么对盘的仙门合作到数年,薛清极十分意外,迅速撇了一眼沙发上的严律。
严律多少感受到了点儿薛清极的视线,却并不吭声,反倒是那边儿老太太喝了几口奶茶,表情惬意地又看向薛清极,再开口时语气已不似刚才咄咄逼人,和气且带着些尊敬“不知道现在是哪位前辈重回人世您告知一声,我们也好称呼。”
除了严律,屋内其余三个小辈儿都有些不知所措,脑子也似乎有些空白。
薛清极将目光从严律身上收回,面上浮起一层温和的笑“我也姓薛,入门时得师长赐名清极。”
“难道和年儿是本家但没听说过世家里有薛啊。”隋辨回过神问。
“不是,”薛清极说话还是因为不太习惯而有些缓慢,反倒显得十分斯文,只是说话的内容总是格外直白噎人,“我父母双亡,亲族死绝,我死时也独身一人,没有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