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琎不懂足球。周建业还在家里的时候倒是喜欢看,但她那时还在上小学,就算碰到世界杯这种四年一届的盛世,也还是老老实实九点之前就上床睡觉。后来周建业离开了,家里的电视再也没有在凌晨响起过。
但有一点她还是懂的,进球就是胜利。她站在那里,看着陆靖文踢出弧线一样的球,从守门员根本没有防备的方向落入球门。
“叮”
预备铃响了。
周琎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向教室走去。
周琎抽空,在下课时间去了一趟学校里的图书馆,想找些和演讲有关的书籍作为参考。
“来啦”借书台的管理员看见她,笑眯眯的。
周琎也下意识地微笑,向对方点点头,回馈这份好意。她是这里的常客。什么书都借,文史、传记、小说、科幻只要是文字写成的东西,她都愿意读一读。
书籍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用文字为她勾勒出一个个虚假却又真实的世界,读的越多,她便觉得自己懂的越多,在精神的高地上,微妙地俯视那些在物质丰饶之处不见苦难的人们。经年累月下来,每一丝自卑都缠上一份自傲,织成一幅扭曲又夺目的锦绣。
学校图书馆的藏书来源广泛,既有校方采购,又有数十年间的校友捐赠。虽说不像外面的书店一样紧跟潮流,却时不时能让周琎找到一些外面很少瞧见的经典旧作。
她印象中,其实没在这里见过什么和演讲有关的书籍,但只要想想从学校图书馆借书免费,她就很愿意在不得不去外面书店之前到这碰碰运气。
可惜没有就是没有,就算不死心地询问了办理借书的老师,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而她也知道,像演讲这种带有一点表演性质的活动,也许不只要买书,更要买些磁带来听。
而磁带又比书贵,周琎抿了抿唇,借了一本其它书走。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介意这件事的缘故,等周琎写完作业,骑自行车赶到外头的新华书店时,心里还有些沉甸甸的。
她对这家店不算熟悉,在前台咨询了一下工作人员后,直奔放有经典演讲的磁带专区,挑选了一个内容看起来最有保障,价格又不至于高到离谱的。回去结账的路上,脚步才慢下来,下意识看向两边书架,最后在一系列全科习题附近流连。
她做过其中一本的某几题,是别的同学拿来请教她时用的,很有意思,但因为这个系列价格不菲,学校发的习题也够用,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自己也买上一本。
她是没有零花钱的。倒不是陈思芸不给她,而是她们家里就没有零花钱这个概念。她有任何需要的花费,都可以直接告诉陈思芸,找她要钱。
如果她的花费是必须的、正当的,周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开口。但有时候,有些东西总是显得不那么必要,若还是忍不住想买,她会用自己每天吃饭省下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钱,来达成自己小小的物欲。
周琎拿起这个系列里她没看过的那些学科,稍微翻看了一下,每一本都想买。书架上面还贴着爆炸形状的黄色广告纸,写着整套一起买打八折。
她看了眼总价,又没那么想买了。
“咦,好巧。”
周琎没觉得那个人是在跟自己讲话,只是出于书店里噪音的不满,皱着眉头看了过去。
陈曙天正冲她笑,挥了挥手。旁边的陆靖文看见她,迟疑地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身后冒出一个女生的脑袋,只有半张脸露了出来,像是在好奇他们在跟谁打招呼。
周琎觉得那个女生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她是谁,也不纠结,对着他们微微点头,当作回应,转身便走向前台结账。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世界,显然,她和他们不在一个地方,所以只要偶尔停下来,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周琎走出书店时,看到路口边那头黄色短发时,终于明白自己心里那种烦闷的感觉也许不是因为要买磁带肉疼,而是冥冥之中的直觉在告诉她,今天运气不好。她低着脑袋,混在人群中,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要走过那一段距离去取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