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拒绝任何一个电话,在梅雪小声说“天语还需要点时间”时应声,在祝从容说“过两天再回来吃饭”时应声。
只是一连好些天,祝风休将她接回望月小区后,她都会自己走回学校。
路灯昏黄,朦朦胧胧照着半空灰尘,细小的灰尘颗粒上在光照射发生漫反射,一颗颗映入眼帘中。
飘浮在半空,没有根的颗粒。
盯着王见秋眼底的青色,祝风休像是被她磨怕了,让司机直接开车回学校。
半夜时间,车已经不能进校区。他就下了车,跟在王见秋身边,看她走到地里,拿着锄头开始挖地。
祝风休“我已经换密码了。”
王见秋“嗯。”
“你把新密码记下。”
“嗯。”
在外面站了会,祝风休的声音少了平时的装模作样“你闹脾气一般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王见秋头也没抬“我没有闹脾气。”
祝风休眉心胀痛,他的时间其实很不够用,已经推了很多出差和会谈,这一个多月都待在京市,导致假期也需要加班,补上之前的工作。
而父母要常叫他回去,安抚祝天语的事情,这边又需要照顾王见秋。
来回的波折让他也有些累了,眼底泛着明显青色,神色倦怠。
祝风休说“爸妈会和祝天语重新谈一谈。”
月色如水,王见秋拿着锄头起身“这些事其实和我无关。”
祝风休黑眸沉沉,注视着夜色下始终平静的眼睛,他脸上毒药微笑没有了,敷衍的客套也没有了,只剩冰冷的凉意。
缓了会,他才道“如果你介意,我会建议爸妈把她送远点。”
王见秋攥紧锄头,不咸不淡说“我不介意,只是不想参与到你们家的纷争当中。”
祝风休面无表情和她对视,和电梯时一样,眼里映出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当时不太像,现在却有些像了。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神情,相似的作出决定后不会再改变。
祝风休扶了扶眼镜,平静道“你先工作。”
他离开了,在月亮有些亮又有些圆的日子。
反正从来没有人选过她,这次也一样。
王见秋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地,像开荒那样耕地,一锄头又一锄头,虎口摩着锄头木棍,掌心生疼。
黄黑色的泥土翻滚,露出底下湿润的黑色内里。
拔掉的杂草沤在土地里,发出泥沼和蚯蚓的味道。
这是有营养的土地的气味。
土地从不骗人,种下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挖土的动作逐渐变小,瘦小的女孩弯下笔直的腰,双手撑在锄头顶,怔怔望着肥沃黑土地。
良久,一颗小小的水珠砸在锄头上。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选她呢
为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眼泪了。这是这世上最懦弱、最无用、最可耻的东西,会照出她的卑劣、她心底最不能让人知道的把柄。
会明晃晃揭露她的虚伪、矫饰、恇怯,还有她的丑陋。
不被表达的情绪从来没在心底消亡。它们被活埋了,以更丑陋的方式出现。
一如现在,她露出了可耻的丑陋表情,成了别人的笑话。
地面自动洒水装置启动,冰凉的雾状水喷洒,直往安静不动的少女身上淋去。
脸侧、脖颈、裸露的手臂挂满湿痕,水珠凝结滚落。
锄头上泅出点滴水迹,越砸越多,砸的手心木棍越来越重,重到弯腰的、努力睁着双眼的少女握不住,缓缓蹲了下去。
不要有奢望,不要有不合实际的幻想。
没有期望才不会有失望。
小丑怎么能去偷窥别人的幸福
王见秋,你还不明白吗
从来不会有人选择你,这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