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蜀江大学家属区,一栋老式楼房的三楼,左数第二间卧室亮着盏昏黄的床灯。林也刚把孩子哄睡着,关了灯,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掩上门。
她还没来得及洗漱,仍挽着长发,穿着米色的上衣和咖啡色的长裤,刚转身,一位中年妇女出现在眼前。林也亲切地叫她“慧姨。”
林文慧是林也母亲的亲姐姐,55岁,蜀江大学文学院的教授,今年6月刚退休。她无儿无女,又因为自己的妹妹前几年去世,所以把林也当亲生女儿看待。她低声问“阳阳睡着了”
林也唇角微扬“睡着了。”
她和林文慧移步到客厅,有意闲谈两句。
“孩子很听话,洗脸刷牙都能自己动手,也没有刚来的时候怕生了。”
四年前,林也去新疆的喀什二院援助。那年夏天,她给一个孕妇接生,孩子顺利诞生,母亲却因为大出血死亡。后来得知孩子的爸爸来自蓉城,是援疆的消防干部,两天前因为救火牺牲,孕妇不远千里,从蓉城赶到新疆,舟车劳顿动了胎气。
两边家庭都没有父母,言外之意,烈士的孩子成为孤儿。好在蓉城的福利院妥善安排,孩子被一个不能生育的家庭领养,生活过得还算优渥。只是好景不长,去年8月,林也接到福利院工作人员的电话,说是领养的家庭打算弃养,正和民政局以及福利院交涉。
因为工作人员长期和林也保持联系,所以第一时间想到她。
“孩子有心脏病,对方前前后后花了两三万没治好,所以”
“我养。”林也并非仓促地做出决定,而是早已和林文慧商量,说自己不想结婚,领养一个孩子挺好。
林文慧也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对方已经动了弃养的心思,还不如把孩子接过来。因此第二天一早,林也便请了假,坐飞机前往蓉城,停留两天,办完领养手续,随后带着孩子回到蜀江。
孩子改名林阳阳。
林阳阳因为早产,半岁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法洛四联症。去年9月,林也为孩子办理住院,经过心脏大血管外科方主任诊治,阳阳的身体条件暂时没法做根治手术,只能先行姑息术,观察一段时间,年龄大一些再做根治矫正的手术。
林文慧说完,见林也由衷地笑了笑,又问“小也,你们科室今天是不是收了一位叫钟远照的病人”
“是,慧姨认识吗”都是蜀江大学的教授,林也猜测他们兴许认识。
林文慧叹气“当然认识,老钟和老郑原本住我们对门,六年前搬去西区的养老院。今天下午,我去幼儿园接阳阳放学,回来的路上,听门卫提起他,说是病危了。”
“我们会全力抢救,钟教授的儿子和女儿也在回国的飞机上,大概明晚7点左右能够抵达蜀江。”
林文慧见她满脸写着疲惫,打算结束聊天“你们当医生的救死扶伤,非常辛苦,快去洗漱,早些歇息吧。”
林也抬头睨了一眼空调柜机右侧挂着的复古钟,9点23分,应了声好,两人各自回屋。
深夜,月上树梢,翻完数十页文献的林也终归舍得关灯上床。她半倚着床头,回想路雨晴说的只言片语。
“唐非晚不是心外科的吗怎么跑来你们急诊科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初你忍了多久才和唐非晚提分手,原以为她会挽留,结果她干嘛了第二天深更半夜才发来一个字。”
“好。”
“好什么好好个屁啊,她知道你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辛苦吗”
“现在倒好,学业事业有成,想着回来追你了告诉她,没门。”
林也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躺了下来,她强迫自己将唐非晚的影子从脑海中挥去。
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她们不会有未来。
翌日,轮到林也值24小时班,她关注钟远照的病情,好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治疗,老教授的情况愈发好转。下午6点交班,值夜班的唐非晚同样最先想到钟远照,见郑教授站在eicu急诊重症监护室门外,饱含热泪,说着感谢的话语。
唐非晚没有和林也打招呼,直接按开关进门,走向钟教授的5床。老人戴着呼吸机,眯着眼望向她,手指轻轻动了动。唐非晚意会,戴上口罩,帽子,双手消毒,靠近了些,听他呢喃道“别,别救了,别救我了”
仿佛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人世一般,乞求。
果不其然,不到半小时,钟教授的管床护士大喊“5床血压掉了,升压药不管用。”
管床医生急着摇人“快去叫林主任,五床的病人室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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