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苏二伯家在村里也算是还过得去的家庭,因为作为大队会计,苏二伯每个月是能领到固定工资的,一个月是24块钱,由公社统一发放。
但苏二伯家的壮劳力太少了。
大儿媳妇儿马上要给他生孙子辈儿的了,下地也干不了多少活儿,生完之后孩子小,当妈的头三年那就是给拴住了,孩子大点儿了还得上学,这每年的学费就是好几块呢。
中间的二姑娘过两年指定得嫁人,这嫁妆就是姑娘的底气,当爹的哪里舍得姑娘以后在婆家过苦日子,所以给二姑娘准备嫁妆又是一大笔的开销,这算是近两年比较紧急的了。
老小驴蛋正在上小学二年级,但苏二伯有远见,想给小儿子供成高中生呢,这就又是十多年的学费得慢慢儿的预备着呢。
反正这算来算去,聘礼嫁妆
养孩子的,哪哪都是开销,可他家的壮劳力,满打满算也就是苏二伯夫妻和苏谋三个人,挣得的工分连让一家人吃饱饭都困难,所以苏二伯的工资就得使劲的算计着花,补贴完东墙补贴西墙的,实际上根本就攒不下多少钱来。
再加上前段时间苏老三骤然离世,以苏老大那个尿性,那眼见着是不怎么会管苏老三家的几个娃的,苏二伯这心里头合计来合计去的,就老感觉手里的钱是怎么着都不够花啊。
但这谁能想到呢,他老爹竟然给留了金子了
妈的想起这个事儿来苏二伯就气得慌,个不要脸的苏老大,生孩子没儿的狗东西,太不要脸了,有这个事儿居然连亲兄弟都算计着。
总之给金子换了地方儿藏之后,苏二伯想开了,钱要是实在不够花,到时候卖一块儿金砖就什么都解决了,于是大手一挥,二丫头下个月相看,今天父女俩也体面一回,赶时髦上外头剪头发去
苏二伯准备给未来的姑爷一个下马威。
好叫你看看,咱虽然是村里人,但咱家的姑娘也不是你能随便糟践的
苏香绣此时,正围着白布巾子,老老实实的坐在她爸旁边儿,一边儿瞅大师傅给他爸理头,一边儿时不时的瞄一眼墙上大镜子里的自己,小脸儿红扑扑的。
她还是第一回在外面理头发呢,好紧张呀
可是她爸看起来好像就不会紧张呢,脸上瞅着跟在家也没啥区别。
不过这大师傅理头的手艺可真不赖,给她爸弄的跟城里人似的,嘿嘿嘿老头子还挺精神。
苏二伯正襟危坐,腰板子崩得笔直笔直的,其实心里头也是紧张的一批
苏二伯跟苏香绣一样,都是人生中第一回在外面剪头发,以前都是在家老婆就给弄了,拿小柄的折叠剃头刀一刮,干净极了,刮一回能管上好几个月呢。
不过苏二伯心里此时,绝不仅仅是紧张那么简单,他还很害怕
大师傅手里拿着剪头发的手动推子,跟家里的剃头刀完全不一样,剪断头发的时候会发出“咯吱咯吱”
的声音,而这个陌生又令人恐惧的声音,就在苏二伯的耳根子底下,以及后脖颈等重要部位,不停的毫无节奏和预示的频繁响起,苏二伯只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让自己不去躲避。
苏二伯好怕大师傅手下一个不稳,他的耳朵就会少了一只哇
这这这原来剪头发是这么难捱的事情吗
听说城里人好像是每隔上俩仨月,都得上外头剪一回头发去。
那这城里人可是真能忍真牛逼
苏二伯咬紧了后槽牙,忍着手动理发推子不停拉扯头皮的剧痛,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理发初体验。
他拿着刚才交完钱后,长发飘飘服务员给的钥匙牌儿,万般心虚的对二女儿说“香绣儿啊,爸先进去了,你哥一个人照顾四个娃弄不过来呀。”